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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六


  燕山郎愈想愈气,只有暂时隐身树上。怎知此时,附近草丛还有人伏着,这个人正是梅心美。可是她正看着福安康向莫卧儿献媚,心里忿恨交集,那再留意到树上有人。

  话休烦絮,燕山郎在树上伏了许久,终于看见莫卧儿把福安康点了穴道,这时候才恍然大悟,也笑自己愚昧卤莽,几乎误了大事,还幸刚才未走出。当他见到莫卧儿一脚把福安康踢翻,扛起便走,不禁又惊又喜,正想大叫一声:“莫姊姊等着,我是山郎。”怎知还没说出,草丛里霍的一响跃出一人,直向前路奔去,那人穿了夜行衣,黑巾蒙面,瞧不出是谁,只知是个女子。一刹那,她的影子已没在夜色里,莫卧儿轻功快,那女子也快,一阵衣带风响,二人都已远去。

  燕山郎怔片刻,心里道:“不好!这女子难道是飞凤,今番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莫卧儿还未晓到有人钉梢,要是真的飞凤来了,莫姐姐岂不是很危险!”想毕便决意在后跟踪,暗地接应。但日前几次吃过飞凤的苦头儿,又不敢过于接近,只有远远钉着。上文叙及,梅心美正走之间,偶然吹落面巾,发觉背后来了夜行人,这个正是燕山郎了。

  他和梅心美各怀戒心,远远落后,莫卧儿轻功又快,所以相隔半顿饭时分,才来到湖边,这时莫卧儿已赶往红叶山房去了,只留着珠娃在船上守着福安康。

  燕山郎就是这样突然出现的,如今书接前文:燕山郎拔剑张目,一足跨进舱里,恨不得把福安康碎尸万段,才能泄心头之忿。只见那小贼闭了双目,像是眼不见,耳不闻,一时更是光火,骂道:“小贼种,你干的好事多了!我恨你,恨你把冒姑姑杀了!我恨你,恨你计骗心美妹妹,把她污辱!你不是真的爱她,使她断送了一生的幸福!我恨你,恨你这人面兽心的贼种!”

  他要把福安康痛骂一遍,才一剑一剑戮落,让他痛苦呻吟,慢慢地死去,他没有立即动手。可是不管他怎么样的骂,怎样的咬牙切齿,福安康终是不言不语,使到他暴跳如雷,顿足舱板的,砰砰作响。

  小渔娘珠娃见他额上青筋暴露,不禁替他着急,在旁道:“好汉,那坏蛋给莫姐姐点了穴呢,活动不得。”燕山郎才觉,答道:“是啊!但刚才分明听见他说话的,他在装傻,待我剁下他一块肉,看他作声不作声。”他真的一抖剑锋,打算戳在那厮的腿上。珠娃胆小,看着剑影,先自惊叫一声“哟!”燕山郎不觉楞着,说道:“那厮死不足惜,姑娘害怕什么?他刚才几乎把你骗了。”珠娃抖着道:“好汉,莫姐姐就快回来了,她说前往救出她的妹妹,好汉不若等她们到来,才再动手。”

  燕山郎听说,莫卧儿正赶往红叶山房救梅心美,心里又愤恨又惊喜,一时呆想着:“巴不得梅心美赶快到来,当她面前揭破这小奸贼的兽行,然后一剑了结,替她复仇,也教她泄去心头之恨……”突然蓦地听到船里冷笑一声,大家定眼一望,只见福安康张开双目,露出得意的神色。燕山郎戟指骂他道:“你已死在眉睫,还笑什么?”福安康沉声道:“可笑你太愚蠢,莫卧儿已中了我的诱骗,休想望她回来了!”燕山郎怒道:“放屁!小爷不会相信你的话。”他把剑一抖,指着福安康的胸前。福安康非常镇定,冷笑道:“你敢杀我!莫卧儿已在红叶山房落网了,你估梅心美真的在那里,刚才我不过用苦肉计骗她,要是你伤我分毫,难道不顾及她们的性命吗?”福安康说她们,就是连梅心美也在内,正是投鼠忌器,燕山郎果然持剑不下。细看福安康,那小奸绝无惊恐之容,一时又是半信半疑,呆了片刻。

  这时小舟靠着岸边,随水飘流,近处是一面山坡,忽听有人叫道:“不要再受那奸贼的骗,他已是死有余辜,还在撤谎,真的该杀!”声音颤抖,喉头哽咽,这说话的人是谁?燕山郎急向岸上一声:“师妹来得正好,今夜让我替你报仇。”一边催着珠娃棹桨靠岸。

  谁料那黑影迅速消失,远远传来悲声道:“我已无面目见你,师哥不要管我,快把奸贼杀了,他害得我好苦!”燕山郎纵登岸上,把眼向前一望,刚才的影子早已不见,疏林野草,满是低洼,不觉高声喊叫:“心美妹妹不要走!”

  珠娃见他上了岸,当堂惊呼“好汉不要走!”燕山郎知道梅心美不愿相见,又怕福安康逃脱,暗想一切都是这小贼作的孽,弄到心美如此痛若,更可恨福安康死近眉睫,还向自己撒谎,不觉杀机顿起,转身一纵,回到船头。珠娃见他目吐凶光,脸色发青,也为之惊栗。

  燕山郎右手提剑,左手张开五指,一脚扫开盖在福安康身上的蓑衣,指着他道:“福安康,你干的好事多了,这样把你了结,实在太便宜。”

  福安康不能动,正在千钧一发的当儿,他突然高声叫道:“你敢杀我!飞凤来了!你瞧!”一边把眼望向岸上。燕山郎以往吃过飞凤的亏,以为飞凤真的来了,不觉掉首一望。

  岸上一片冷静,怎有人迹,知道福安康在拖延时刻,当堂怒火遮目,叱道:“你想我不杀你,除非多长一个头!”举剑一挥,一道光影冲向福安康。蓦地一阵嘶风声响,如箭矢穿空,眨眼便觉一连串黑影像流星般打来,正奔燕山郎的身上,燕山郎一惊,眼看黑影射到,躲避为先,他的剑锋还未戳到福安康身上,便急的拧身一闪,忽觉剑上一震,手肘揺荡,拍拍发响,他的剑随之弹开。这时候再难分辨出打来的是什么暗器,忙的震动剑波,一簇光影护着身上,打来黑影当堂四散。

  一刹那,岸上来了一声娇喝:“忒大胆的奸细,好在郡主赶来得及!”声音冷酷而清澈,耳才听着,人影已随声出现,疾如鹰隼下降。燕山郎一惊,飞凤果真来了,知道她的剑厉害非凡,立刻仰空扫出一剑,他的剑一出,即时锵的一响,迸出火花,原来人影一幌,剑光已冲到面前,还幸先把剑扫出,刚好撞个正着。燕山郎手肘微微有些发麻,刚人影从船尾窜进,燕山郎只得一步退出船头,定睛一望,只见飞凤穿上短衣窄袖,背搭玄色肩巾,手里宝剑晶莹发亮,燕山郎看到了她的影子,一时又惊又气,知道今夜手刃福安康不成。忽觉脚下伏着一人,原来珠娃早已慌作一团,踣在他的脚下。

  飞凤见一剑给燕山郎挡去,连忙站在福安康身旁,匆匆问道:“你没受伤?”福安康双目流泪,咽声道:“姑姑不来,侄儿今夜要丧在叛贼的手里了,可恨莫卧儿把我穴道封闭!”他未说毕,飞凤圆睁双目,狠狠地盯着燕山郎,只说一句:“侄儿不要急!看姑姑来把这狗才收拾。”

  就在飞凤和福安康说话的当儿,燕山郎已抓着竹篙,正想跃登岸上去,谁料珠娃扯着他的裤管,大叫“好汉不要撇下我!”燕山郎心有不忍,稍一迟疑,飞凤的剑已如电剁到,燕山郎怕累及珠娃,急的拧身一脚把她摔到水里去,飞凤的一记是下门剑,燕山郎顺势引身便起,来剑带起一阵剑花掠过脚下,他暗叫一声“险啊!”双足已落在船蓬。一看珠娃,已浮出水面,正向岸边泅去。知道渔娘精通水性,才暗地捏去一把汗。

  飞凤一剑扎空,怒喝一声“小狗贼那里走!”手中宝剑迎上一划,唰的一响把船篷戳去一角,燕山郎早已料到她有此一着,闪电般一记倒撵猴儿身形,翻到船尾,正待乘飞凤不觉,一剑把躺在舱中的福安康了结。谁料飞凤比他更快,当他身形才转,骤觉飕的一缕暗风掠到,一刹那,他的衣领已给人攫着,原来飞凤在黑暗中攫出一记“云龙探爪”大擒拿手,一瞬便到,使他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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