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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沐晟这时也豁出去了道:“张将军,其实扳倒郑和,打击梅玉,最有利的是你,与我们有什么干系?”

  张辅冷笑道:“沐晟,你那一套心思以为下官不知道,再过两个月就是王妃生日,你想讨好王纪,知道王妃喜欢珠宝饰物,所以才打算将那条项链送去给王妃当贺礼!”

  “这个……在下不否认,只要东西到了沐王府,相信皇帝知道了,也不会向王爷理论的。”

  张辅冷笑道:“皇帝也许一时不会贸然行事,但是心中对王爷有了介蒂,终究不是好事。”

  “那又怎么样,王爷坐镇天南,身系半壁江山安危,皇帝纵然心中不高兴,也只有忍着点。”

  张辅沉声道:“王爷只想跟皇帝互相尊重,却不想跟皇帝作对,所以才提拔下官为皇帝效力,也是表示支持皇帝的意思,你要是敢为王爷惹是生非,莫怪下官不客气了。”

  沐晟是休王的堂兄,虽非嫡支,却也是老王爷沐英的侄子,又是在自己的府中,被张辅如此顶撞,面子上更下不来了,一拍桌子道:“张辅,你不过是沐王府的家将,居然在我面前人五人六起来了,来人哪!”

  书房外面进来两名武装护卫,一恭身道:“总管有何吩咐?”

  沐晟一指张辅道:“替我把这个匹夫轰出去!”

  那两名护卫一怔,张辅微笑道:“沐晟,你大概忘记了,他们都是龙骧衙,是我的直属手下弟兄,你要他们来轰我,不是教唆以下犯上吗?那可要军法从事的。”

  沐晟脸色一变道:“不管,尽管轰,本座负责!”

  哪知两名护卫上前,一个劈手就是两巴掌,把沐晟打翻在地,另一个干脆拔出剑来,把着咽喉喝道:“混账东西,居然敢侮蔑统领,罪不容赦。”

  挺剑就要刺进去,张辅喝止道:“慢!留下他一条命,派人押回镇南去交给王爷处置,目前只掌嘴二十,革除总管职务,收押严加看管!”

  那名护卫应了一声,上前劈啪连发,打完了二十嘴巴,沐晟早已痛得昏厥过去,代王与晋王吓得面如土色,张辅一笑道:“二位王爷,现在好了,主使人也有了,王爷回去把黔中三鸟支出府去,下官好着手擒捕,在王府搜出了人,对王府不太好。”

  代王朱桂没想到张辅居然敢把沐晟说打就打,说关就关,知道不能再拖延了,心中也十分后悔,先时以为沐晟是沐王的代表,才对沐晟言听计定,因为他们的封地都在西方,也是在休王府的影响范围之内,必须仰承沐王鼻息,他们明白,如果沐王府要并吞他们的势力,皇帝也帮不了他们的忙。

  现在看起来,张辅似乎更能得到沐王府的信任,先前没把此人笼络好,一味去讨好沐晟,实在大为失策,只有可怜兮兮地道:“人在西山的一所宅子里呆着,那是沐晟安排的,项链也在那儿藏着。”

  张辅道:“那就好,二位王爷从现在起就别管这件事了,只是口头放严紧些,别泄漏风声1”

  两人连声说不敢,急急地去了,张辅等到了晚上,另外做了一番安排,就去见梅玉了。

  他倒是很会推卸责任,把事情往沐晟身上一推,说沐晟跟前锦衣卫副指挥使李景隆是连襟兄弟,李景隆间接垮在梅玉手中,沐晟挟怨私下报复,与沐王没有关系。

  项链是沐晟派黔中三鸟下手所劫,这三个人出身黑道,跟梅玉却另有江湖恩怨,那是梅玉任保镖时,跟长江水道瓢把子老龙王结下的仇,现在他们约梅玉私下解决。

  他再三致歉,说自己并不是推卸责任,因为黔中三鸟放出了话,如果官军去围捕的话,他们即将毁却御宝,为此张辅不敢擅专,来请梅玉定夺。

  梅玉淡淡地道:“张大人已经打听清楚了是这三个人?”

  “是的,下官已经废了沐晟的总管职务,将之擒下拷问,确知是此三个人所为,特来上禀国公。”

  梅玉沉声道:“他们躲在哪儿?”

  “西山白云寺东侧,一所凌云山庄中,那是代王朱桂的产业,是冰昆向代王借了,供手下武士寄宿之用,除了黔中三鸟之外,还有五六名高手住在一起!1”

  梅玉忽地神色一冷道:“统领大人既是已经知道贼人为谁,也知道了下落,莫非还有什么碍难吗?”

  “不……只是对方放下了话,希望跟国公当面解决!”

  “笑话,本爵乃当朝国公,岂能与江湖盗贼逞狠拼命去,此事已由圣上责成大人专任,凡事都该由将军做主,本爵不便干预!”

  张辅倒是一怔道:“国公!因为对方说过,国公若不去当面解决,他们就会拼死毁却御宝,下官负不起责任!”

  梅玉一笑道:“张大人这话该向圣上禀奏去,失宝之疏忽,本爵已经向圣上自行请过罪了,也接受处分了,此后应该是张大人的事。”

  张辅见梅玉不上钩,只有耍赖地道:“下官已经向国公报告过了,国公既不愿出面,下官责无旁贷,只有发兵去围捕碱徒,可是万一御宝受损……”

  梅玉冷冷道:“只要圣上认为张大人交代得了,本爵绝不会埋怨到大人头上,大人公务忙,本爵不敢耽误了!”

  他端茶送客,表示不再谈下去了,张辅无可奈何,只有起身告辞而去,心中却又恼又烦。

  梅玉来个完全不管,把责任全丢在自己头上,自己却因为是皇帝交代下来,不能不管,可是如何管法呢,要既不涉及沐王,又不牵连到其他人,情面上只能应付,事情又能交差,可实在太难了,想了半天,只有痛下杀着,把凌云山庄的人鸡犬不留,杀个静光,弄成死无对证,但又怕那条项链没有着落,还是无法交差。

  思虑了半天,他只有去找代王,在代王身上下功夫,先把项链弄到了,然后再图下一步了。

  梅玉却在当天下午,已经与姚秀姑两个人乔装易容,化身为一对中年夫妇,到白云寺去进香寄宿,托名是为了求子,晚上睡在客房,准备第二天起来烧头香,以示虔诚。

  他们倒颇像一对乡下出来的读书人夫妇,男的带了一支伞,女的提了一个包袱,仆仆风尘地歇下了,谁都没对他们起疑。但梅玉的伞中藏着长剑,姚秀姑的包袱中,暗藏着她的铁弹弓和百来颗铅丸。

  这两夫妇好久没有临阵了,今天却静极思动,准备一探凌云山庄的虚实,一斗黔中三乌。

  江湖上有一句话——人只要一入江湖,就永远摆脱不了江湖、这固然说江湖的是非多,恩怨牵缠,无休无止,但也未当不可说是江湖生涯刺激大,深深地吸引人。

  像梅玉与姚秀姑,他们的地位已经高得不能再高,连皇帝对他们都要客客气气了,照说他们已经可以不必去冒险,就是想做什么事,郑和拨一些人给他们指挥,那些人个个是行动的好手,干起工作来绝不比他们差,但是他们遇到了机会,还是想自己出动一下,这种不甘寂寞的心情,正是江湖人的通病。

  凌云山庄在白云寺东边约二里许,是顺着山势开出来的一片山庄,还引起一道流泉,汇成一个小潮,玲戎楼阁,围着小湖而建,楼与楼之间,隔着十几个花圃,可以想见设计的人特具匠心,当然建这一片山庄所花的银子也着实可观。

  代王朱桂好赌,他的那些皇族弟兄们也酷好此道,一年是太祖生日,诸王子齐聚金陵为太祖贺寿,兄弟们没事就赌了起来,那时的燕王棣也就是现在的永乐帝,由于手气太差,输了好几十万两银子,一时手头不便,就把这所山庄折价输给了代王。

  代王弄到了手之后,也着实花了一笔钱将它修缮得美轮美灸,这是一个术士说的,燕京有帝气待兴,不日将有帝王出马。

  代王花了大本钱,也想看看能否上应天象,摇身一变成为皇帝的。

  所以山庄内有些设备,竟是系照天子的规格所建,太祖在世之时,代王推说是为孝顺父皇而建的行宫,因为他本是王子,倒也没人去管他的闲事。

  太祖崩,传位王孙允炆,没几年,燕王朱棣以清君侧的名义,逼走了惠帝建文,改号永乐而且移都于燕京,于是紫气又再度照临燕京被称为北京,倒顺应了天象,却不是应在代王身上而已。

  永乐帝多疑而善忌,代王自然不敢住进那所别庄中,他本来想献给永乐帝而讨好一下的,但永乐帝却拒绝了——那是朕昔年输出来的,皇帝若得之归还,岂非向人表示朕输不起吗?此事万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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