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司马紫烟 > 明珠劫 | 上页 下页


  司马子明笑笑道:“大人所好与相国大人不同,故而不觉其佳,这些江南舞姬却是孩儿费了几年心血,才调教成如此的。”

  王恺忍不住对司马子明刮目相看了,带着惊讶的口气道:“她们都是少将军亲自调教出来的?”

  司马子明一笑道:“子明闲暇时好弄管弦,而且先慈是江南人,曾任吴宫女官,故而对此略有所知,胡乱调教着,叫老相国见笑了!”

  “哪里!哪里!高明之至,老夫好生佩服,老夫的家中原也有一批歌妓,是从江南去的。”

  “这个末将知道,她们是吴宫孙大帝的宫廷侍姬,为相爷所收容,帝室供奉,想必比这些高明多了。”“以前老夫还认为不错,可是岁月推移,色技日衰已不复往昔了,不过她们就是在最佳之际,也比不上少将军这批,真叫人羡慕!”

  “相国大人太谬赞了。”

  王恺抚髯傲然道:“老夫虽不是自命风雅,却也不是有目无珠的莽勇之夫,因此老夫说好就是好。”

  说着眼睛看着石崇与王浑,充满了不屑之状。

  若是王浑听见了,少不得又会跟他吵起来。

  可是,这时王浑正跟石崇低声交谈得正起劲。根本没注意听他们的谈话,所以没有什么反应。

  王恺又有点失望。

  倒是司马子明笑道:“相国大人如此赏识,本将受宠若惊,既蒙相国大人谬爱,末将当敬相国大人一触,来啊!为相爷进爵!”一名少女手捧着银盘,盘中放了一盏玉爵,爵中盛满了鲜红的酒液,亭亭地向王恺处端了过来。

  王恺认得这女子,正是先前献舞的女郎之一,她还是四队中的一名领队,舞技尤较她女精湛。

  可是对于她所捧来的酒,却不敢领教,他曾经在一次宴会中被人鸩害过一次,自此之后就深具成心,滴酒不进。

  今天这场宴会,更是不可掉以轻心。

  所以他连忙摇着双手道:“老夫不善饮,在任何场合中都不饮酒的。”

  王浑这时跟石崇刚说完了一阵私话,闻言笑道:“子明,相国大人不喝酒是出了名的,连皇上大寿时,群臣进贺,圣上赐宴,他都是以茶代酒,你若是能叫他喝一杯,咱家就佩服你。”

  司马子明笑了一笑,对那名舞姬道:“仙仙,相国大人对你的歌舞特别欣赏,要带你们回京去呢!进了相府,可比这儿强多了!”

  那名叫仙仙的舞姬连忙跪倒在地,茸茸沥沥地道:“贱妾多蒙相爷慈悲。”

  司马子明道:“你还不快点敬相爷的酒?谢谢相爷对你的恩德!”

  仙仙把酒爵双手捧起,跪在王恺的面前,王恺推拒着道:“抱歉得很,老夫不喝酒已是惯例。”

  仙仙美丽的脸色忽而变了,充满了一片绝望,这使得王恺大为诧异,更不肯接受她那杯酒了。

  司马子明却一笑道:“仙仙!看来你还未能邀得相爷的怜惜,把酒放下,换个别人来吧?”

  仙仙放下了杯子,神色黯淡地行礼退走了。

  王泽大笑说道:“如何?我说的不错吧!于明,你要想相爷大人喝酒,还得多用点心才行!”

  司马子明但笑不语。

  没有多久,一名武士,捧着一个漆盘进来。

  盘中放的东西用红缤覆盖,看不清是什么。

  那武士到了司马于明面前,双手呈上盘子。

  司马子明道:“呈到相爷那儿去!”

  王恺道:“这是什么?”

  司马子明平静的说道:“待儿奉客不周,未能如佳宾之意,略示薄惩,敬请相爷过目。”

  那名武士到王恺席前半丈处跪下,一手托着盘子,一手揭去了上面的红缤,却把王消吓了一大跳。

  因为盘中赫然是一颗首级,一颗鲜血淋淋而又美丽的少女头颅,正是献酒后出去的仙仙的头颅。

  她的眼睛还是开着的,泪痕宛然,仍然沿着脸颊滚落,因为是刚砍下来的,故而依然栩栩如生。

  只是,这美丽的头颅已经不长生在她的颈子上了。

  王恺大惊失色地道:“这……这是干嘛?”

  司马子明淡淡地道:“家君为二位贵宾设宴,大将军已尽百斛,相国大人却滴酒未进。想必是待儿奉斛不力,故而斩首示敬。”

  “这,跟她们没关系,是老夫自己不想喝。”

  司马子明却笑笑道:“这些待儿选自江南,已经是家君署中最好的了,如果还是难当相国之意,未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来!为相爷进斛!”

  第二名舞姬进来。

  她显得更为恐慌,一面走一面抖,还没有走到王恺面前,手中的托盘已倾斜过一边,连上面的酒爵也翻倒了。

  司马子明双眉一皱道:“混帐东西,嘉宾当前,居然如此失仪!斩!”

  他只发了一道命令,先前捧着人头进来的武士已经有了动作,刷地拔出腰刀,寒芒一闪,红光崩现,就在席前斩下了那名女郎的首级。

  司马子明道:“拖下去,再换人上来斟酒,告诉她们要小心点,脸上要带着笑,这么死板板的,如何能使客人高兴呢?”

  武士答应着下去。

  王恺的脸上已经变了色。

  倒是王浑视若无睹,笑着道:“好!好!石老弟,你不但治军谨严,治家也是这么严明呀!”

  石崇也像是司空见惯,一笑道:“这都是子明定下的规矩,他对我治军倒是主张宽一点的。”

  除了有必杀之罪外,尽量对手下人宽厚一点,但是对治家却一点不肯马虎,他说必须如此,才能使将士用命,上下一心。”

  王浑大笑道:“对!对!妇人女流是放任不得的,她们不干涉男人的事,就少了很多麻烦。”

  王恺家有悍妻,女儿也很跋扈,常常干预到他的政事,因此王浑特别提出来,借机会讥讽他。

  王恺此刻却没有那种闲情来生气了,他虽然也领军作过战,却没有经历过这种血淋淋的场面。

  因此,他只能吃吃地道:“大将军,你……你必须制止他们杀人。”

  王浑大笑道:“相国!他们杀的是他们自己的家人,与你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他们为了你而杀人,我又怎能制止呢?只有你才有这个能力!”

  司马子明淡然地笑笑,像是没听见他们的谈话。轻拍着手掌道:“来!再换人为相爷进酒!”

  帘外又进来一名女郎,脸上带着凄然的柔笑,但步履还算稳定。

  她走到王恺面前,抖着令人心碎的声音道:“相爷!贱妾依依为您进酒,您就可怜贱妾,赏个脸喝了吧!”

  王恺看着那鲜红的酒液,实在没有再拒绝的勇气了。

  他知道只要再推出手去,这个美丽的女郎又将血溅阶前。

  而这个女郎楚楚可怜的神态,和凄艳而美丽的声音,无异已使得他的心也跟着那少女的心同时碎了。

  他接过了酒爵,也握住了那一双美丽而颤抖的手,语无伦次地道:“我喝!我喝!好孩子,别怕!我喝!”

  鲜红的酒汁灌进他的口里,他本来只想浅尝一点就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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