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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刘日英一叹道:“好吧!我希望你能坚持这个意念,不过我还是劝你别看!”

  金蒲孤不理她,蹲下身去,扶起尸体,看了半天,仍然是刘素客的形貌,胸前穿洞,血流得不多,人的确是死了,身体还有点余温,也没有僵硬!

  刘日英一叹道:“看就看个彻底吧!这人的脸上蒙着人皮的面具,必须撕下来才能知道本相!”

  金蒲孤伸手在脸上一摸,果然里面还有一层,可是他的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先前的勇气也没有了!

  黄莺蹲下帮忙,伸手揭开了面具,一张憔悴将而苍老的脸呈现在他们面前,金蒲孤大叫一声,胸前热血翻涌,一口鲜血喷出来,溅在尸体的脸上!

  这个人竟是他恩同再造,一手将他扶育成人,教他武功,祝他如子的师父天山逸叟!

  刘日英也大感意外,嘤然惊呼:“萧老爷子……”

  想起她与天山逸叟同处僻村的一段岁月,难禁热泪盈眶,颤着声哭叫道:“爹!你太狠了……”

  金蒲孤愤然起立,将黄莺手中的面具抢过来扯得粉碎,咬着牙厉声叫道:“刘素客!你好!”

  说着又是一口热血喷出,脸色大变,身子也摇晃不定,刘日英知道他是悲急过度,连忙拉住他哭叫道:“金郎!你冷静一点!这不是你的错!”

  黄莺也帮着劝道:“是啊!金大哥,你刚才还说过,刘素客才是真正的凶手!”

  金蒲孤努力镇定下来,泪珠如雨而落,伸手摸尝着天山逸叟脸上,细心地擦拭喷上去的血迹,然后又翻过尸体,解开上衣,伸手去挖那个箭孔,黄莺忙道:“金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金蒲孤沉声道:“我要把那支箭取出来!”

  刘日英含泪道:“萧老爷子已经死了,你何苦再去惊动他的遗体,再说那支箭你也不该再用了!”

  金蒲孤瞪大了眼睛道:“你怕我会用那支箭自杀?”

  刘日英没有回答,可是她含泪的眼睛却充分地显露出她的忧虑,金蒲孤咬咬牙道:“照我平时的行事准则,照你们父女对我的看法,我一定会这样做!”

  刘日英低声道:“金郎!这是我父亲的意愿,可不是我的意愿,我希望你能勇敢地活下去!”

  金蒲孤道:“我还有活下去的理由吗?”

  黄莺叫道:“自然有了,你在发箭的时候,只知道是刘素客,并没有想到是你的师父!”

  金蒲孤摇摇头道:“不!我应该想到,我踉刘素客斗了这么久,应该想到他不会那么容易被杀死,所以师父之死,我应该负全责,没有理由去怪别人!”

  刘日英也蹲下身子;帮他挖取短箭,低声道:“你说得不错!萧老爷子是死在你的自作聪明与过分自信之上,为了赎回你的罪想,你应该用那箭自殉!”

  黄莺大急道:“刘姊姊!你怎么这样劝他呢?”

  刘日英一叹道:“一切都在我父亲的意料之中,斗心计我们都比父亲差多了,我既然无力帮助他对抗父亲,倒不如帮父亲促成他一死以全孝道了!”

  说着探指将那支灭绝短箭挨了出来,交在金蒲孤的手上道:“你拿去吧!”

  金蒲孤接箭在手,仍有点踌躇不定,刘日英道:“我父亲唯恐你殉师之念不坚,还作了一个促成你决心的安排,先前我因为无此必要,还不想拿出来……”

  金蒲孤茫然地道:“他还有什么安排?”

  刘日英从身边取出一封纸笺道:“我不知道,父亲是叫我交给小妹妹,由她转告的!”

  说着把纸笺交给黄莺,黄莺展开看了道:“是一首诗!”

  金蒲孤沉声道:“念出来!”

  黄莺望望刘日英,却从她的眼中得到一个肯定而有力的暗示,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只得低声念道:“曾以铁肩担道义,曾以大义觉痴迷,亲仇何如亲恩重,不许碧血染古稀……

  这是什么意思呀?”

  刘日英道:“金大哥在天台山曾经以大义相责,叫你信遵伦常,不准你为了替母亲报仇而杀祖,碧血古稀,就是这个比喻,你再念下去好了!”

  黄莺乃接着念道:“青莲庄上现侠踪,慷慨一耳报广琪,今日重演穿杨箭,问将何语释我疑?”

  金蒲孤听完后沉吟不语,黄莺特字笺合拢道:“这首诗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刘日英正色道:“一点也不莫名其妙,金大哥一向以仁义为师,他的金仆姑长箭专诛不义之徒,今天却用来射死了自己的师父,假如一无表示,何以对天下!”

  黄莺道:“这有什么关系呢?这件事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我们不说,谁都不会知道!”

  刘日英道:“金大哥不是这种人,他做事不怕别人知道,最要紧的是他如何面对自己的良心!”

  黄莺苦着脸道:“这就难了,我们明知道这不是金大哥的错,却无法使他的心里感到平安!”

  刘日英道:“他是个大智大慧的人,用不着我们去告诉他,他自己会知道如何求取心安理得的方法!”

  金蒲孤闻言,突地神情一振道:“黄莺,把诗笺给我再看一下!”

  刘日英劈手夺过道:“不必看了,这是我写的!”

  黄莺一怔道:“是你写的?”

  刘日美点点头道:“是的!我在下来的时候,心神感到很不宁,却不知是为了什么,可是我总预感到会有一些事情发生,再加上我父亲说得那些话,使我很不安,因此我卜算了一下!”

  金蒲孤道:“你算到我师父会遭横死吗?”

  刘日英摇摇头道:“没有!我只算到你可能会遭到横死,可是我又预感到这个杀害你的人是你自己,我考虑再三,才写了这一首七律!”

  金蒲孤道:“这就奇怪了,你为什么好好会想起写这首诗来规劝我呢?”

  刘日英叹道:“从卦象中我知道你今天会杀死一个人,而这个人竟是你自己,我就想到你不会无原无故地自杀,除非是自己感到有背于仁义而无颜偷生,因此我只好写下这首诗,让你对仁义二字多一番了解!”

  金蒲孤正容道:“不错!我的思想太偏狭了,所以才有那番不正常的冲动,你这首诗提醒了我,尤其是最后一句,假如我今天平白的杀了自己,永远将落个试师的罪名,九泉之下,也无以释世人之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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