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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边说边举起筷子,邀请大家下筷,结果只有刘素客在脸颊上挑下一块肉来,放进口里大嚼,连连称妙。

  连嗜食如命的袁余生也举着犹豫,不敢下手,莫恨天见刘素客吃得香甜,忍不住也拿起筷子,可是伸出了一半,又放了下来道:“我真不敢相信这颗人头是长在蛇身上的!这与真人简直毫无差异!”

  刘素客笑道:“莫兄不妨仔细看看,这颗脑袋上只有一点与人头不同!”

  不仅莫恨天一人在找,其他人也找了半天,始终不见异状,只有黄莺道:“我真不敢吃它,你们看它的眼睛,盯着人直瞪,哪像是死了的样子!”

  刘素客一笑道:“到底是黄姑娘细心,一眼就看出差异之点,这玩意到死都不会闭眼的,因为它的眼睛根本就无法闭上去!”

  莫恨天也叫道:“对了!所有的蛇都是没有眼睑的,所以才闭不拢,这玩意儿大概就是这一点还保留着蛇性!”

  刘素客笑道:“莫兄不愧见多识广,一言中的,现在你总可以放心下着了!”

  说着又挑了一块肉放进口中,袁余生唯恐落后,忙也吃了起来,尝了一点后,居然也大声叫好,下筷如飞。

  袁靖姑忙道:“哥哥!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好东西,你也得留点给别人尝尝,别一个人吃光了!”

  袁余生脸上一红笑道:“对!对极了,大家别客气!”

  他连邀了两声,却只有莫恨天一个人动了筷子,金蒲孤与三位姑娘都端坐不动,袁靖姑有点失望地道:“金大侠,这是刘小姐手烹的,你总不必担心其中有毒吧!”

  金蒲孤淡淡一笑道:“我倒不是怕被毒死,而是怕如此美味、不够大家一阵抢的,而且美人首作肴,风卷残云地狠吞虎咽,未免大减兴趣!”

  袁靖姑笑道:“金大侠雅人雅兴,不知有何见教?”

  金蒲孤道:“哦想行个酒令,以这美人首上各部官能为题,加上一句赞语,说得出的,就以那一部分为采!”

  莫恨天叫道:“兄弟!你这是存心跟我为难了,你知道我的腹俭,文思更钝,最后只能啃骨头了!”

  黄莺笑道:“连骨头都啃不到,你想啃骨头,也得照规矩来一句才有资格捞到嘴!”

  刘素客一笑道:“莫兄何必客气,这个题目并不难!”

  袁余生道:“题目是不难,可是我们两个人与美人无缘,勉强塞责,说出来不仅不合身分,而且惹人笑话!”

  刘素客笑道:“二位感遇与人不同,相信必有惊人佳句,比我们还深刻多了!”

  袁靖姑也抢着道:“金大侠的提议很好,佳肴必须细品,狂吞乱咽,哪里能得其中深味,我知道得有限,得先说出来,以免被你们抢了先!”

  说完拿起筷子,挟下一片脸颊道:“美人颊,日照西天映彩霞!”

  金蒲孤笑道:“好!白里透红,以晚霞二字才能形容尽至,袁姑娘毕竟才思敏捷!”

  黄莺道:“还剩下半边脸我可不能落后了。美人脸,风吹桃花春如剪!”

  刘素客笑道:“说得也好,春风如剪,翻起桃花面,春色暗透,艳情如酒,这两边美人脸颊,被你们占全了!”

  刘日英挑出一只眼睛道:“美人目,终目凝眸看不足!”

  袁余生鼓掌大笑道:“好!刘小姐这句话若是对金大侠耳畔私语,当能别具情调!”

  袁靖姑哼了一声道:“自然是对金大侠讲,难道还轮到你身上来不成?”

  袁余生笑道:“若是对我,正好合上了一段词境,那是李清照的凤凰台上忆吹萧,末段的三句,终目凝眸,凝眸处,又添一段新愁!”

  袁靖姑冷笑道:“你脸皮真厚,也不瞧瞧自己的长相!”

  袁余生道:“我并没有认为自己长得好看,像我这副尊容,任何人见了都会发愁,哪里还经得凝眸细看,越看越愁,岂不是新愁无限!”

  他虽是拿自己开玩笑,声音中却隐隐有一股怅罔,因此说完后,只有他自己打个哈哈,别人谁都没有笑,他笑了两声,也就煞住了,落寞地道:“丑陋的人,连说个笑话都是难听的,可见我们是不该活在这世界上!”

  黄莺见他可怜亦复可笑,忙道:“你快说吧,回头被人家说完了,你一点都捞不到了!”

  莫恨天抢着道:“这样我倒是要快点!美人眼,一泓秋水接长天!”

  筷子一伸,挖去了另一只眼睛,袁余生又急又恼道:“你懂个屁,附庸风雅,哪个美人会看你一眼!”

  莫恨天居然没有生气,也是索然一声笑道:“秋水是冷冰冰的,长天是空洞洞的,假如有美人兮顾我,不外乎是那两种感觉,你以为我不知道自己是头癞蛤蟆,妄想去高攀吃天鹅肉吗?”

  袁余生脸色一变,望望刘日英长叹一声,低下了头,陷入极度的痛苦之中,袁靖姑用筷子敲敲他的手背道:“哥哥!人家都交卷了,你是否打算最后舔盘子!”

  袁余生伸出筷子一下子将鼻子扶了下来,道:“美人鼻、美人鼻……”

  他的动作太快,事前未经思索,没想到这个鼻子既为厌声,难以押韵,前人又很少成典可引,因此接不下去了,把一张脸急得更红了,黄莺笑道:“美人鼻怎么样,你若是说不出来,可得把鼻子放回去!”

  袁余生受她一催,更是无法思考,袁靖姑皱眉道:“你在下手之前,也该多思忖一下,多少好说的不练,偏偏找上了这个绝字,我想替你说都没办法!”

  黄莺忽地一笑道:“袁先生,假如你不嫌弃的话,我替你接下去如何?”

  袁余生连忙道:“好!那就谢谢你了!”

  黄莺笑吟吟地道:“美人鼻,广寒宫里弄长笛!”

  众人都是一怔,刘素客笑道:“意境高超,腔韵也押整了,只是风马牛不相关,连不到一起去!”

  黄莺笑着道:“你博古通今,目无余子,怎么会说出这种没有学问的话来卜”

  刘素客愕然道:“敝人对前两句谬赞固不敢一,来一句贬词也有点不服气,倒是要请教一下!”

  黄莺道:“广寒宫里闻长笛,你想吹奏者为谁?”

  刘素客道:“自然是月殿赠娥了?”

  黄莺笑道:“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可见她是极端寂寞的,偶尔弄笛寄情,一定是幽怨之声,那就该称为哀笛而不是长笛!”

  刘素客点点头笑道:“说得有理,那么是伐桂的吴刚!”

  黄莺道:“也不是,那棵桂树边砍边长,他忙得要死,哪有弄笛的闲情!”

  刘素客想了一下道:“总不会是捣药的玉免吧?”

  黄莺大笑道:“为什么不可能呢!捣药是件悠闲的差事,春药翁捣得闷了,掏出长笛来吹奏一番!”

  刘素客简直不明白她在捣什么鬼,笑着反问道:“那又与美人鼻有什么关系呢?”

  黄莺笑着道:“这是替袁先生说的,一语双关,既形其声,又像其形……”

  金蒲孤不待她说完就道:“黄莺!你太顽皮了,怎么可以这个样子!”

  刘素客也明白了,哈哈大笑道:“妙!妙入骨里,只是太促狭了一点,不怕袁先生生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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