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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凌云峰沉重地点头道:“我晓得,她那一剑或不致令侠非丧命,侠非是死在第二剑上。”

  晏小倩忙道:“这就是了,游大姐根本不知道三魔对她的阴谋,这是三魔故意嫁祸,你不能逼她太绝。”

  凌云峰脸色一黯轻叹道:“钱夫人,你在这件事上判断错了,侠非死在第二剑上,却不是三魔的嫁祸,而是我们自己人所为,我的剑法别成一格,除了我的手下或弟子,别人绝对无法使前后两剑如此吻合,直穿一洞,再说侠非即使受伤,敌人也不可能在他背后刺上一剑。”

  钱氏夫妇骇然失色。

  钱斯同忙道:“凌兄,你可得详细考虑一下,这关系太大了。”

  “我判断得绝对正确,三魔武功再高,他们或许能将侠非杀死,但绝对刺不出那一剑,以落剑的程度来看,连我的弟子都没有这分造诣,只有尤新贵办得到。”

  晏小倩叫道:“如果尤管家他与三魔暗通声气,庄主这片基业就难保了,一切的底细全被人知道了。”

  凌云峰摇头道:“那倒不会,新贵是我最心腹的助手,也是我最忠心的伙伴,绝不会出卖我或背叛我。”

  晏小倩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或许他想取代庄主的地位,觊觎这份基业呢?”

  凌云峰苦笑道:“我的地位他取代不了,这不是把我击倒了就能替代的,侠林领袖是大家公认的,私相授受也没有用,金枪王老英雄将这份担子交给我,也要取得大家的同意才行,至于我的产业,等于是他的,他有权任意支配动用,何必要打垮我呢,何况他节俭成性,连我替他做的许多新衣服,他都不肯穿着,怎么会因财而起意呢。”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凌云峰一叹道:“他是为了我,也可以说他是爱我太深,天香的一切行为给了我很大困扰,也使他费尽苦心来保全我与凌云别庄的名誉,他为了身份所系,自然不能劝我休妻,但有了这个机会,他要使我与天香真正断情。”

  晏小倩一怔道:“但也不能将游大姐推到三魔那边呀!”

  凌云峰道:“那是不会的,他听说刘光远对天香具有野心时,他比我还着急,因此他忽然有这个决断的动机,必然有所发现,使他不得不如此。”

  钱斯同道:“他有什么发现呢?”

  凌云峰一叹道:“我不知道,如果他不告诉我,必然有他的理由,所以我不想去追问他,也不去拆穿他,他是个很能干的人,做事非常细心,侠非身上留下了这么明显的破绽,他知道我一定会看出来,如果他要背叛我,应该将尸体伤痕弄得不像他所为才对。”

  “也许他一时疏忽了呢?”

  凌云峰苦笑道:“新贵做事情绝不会疏忽,凌云别庄的事务千头万绪,他都能处理得井井有条,这样的人会疏忽得留下一个大破绽吗?何况是本门剑法他知之最稔,说什么也不会留下一个最明显的线索。”

  晏小倩不服气地道:“不管他的动机多纯正,他没有理由杀死一个人来表现他的忠心吧?”

  凌云峰沉思片刻才道:“这些门人虽然托名在我的门下,实际上是他授技的时间较多,侠非他们说是他的弟子更为恰当些,尤其是侠非,跟他的关系非比寻常,侠非是他的外甥,也是他胞姐的独子,他没有家室,侠非是他惟一的亲人了,他如果杀死别人,我还会怀疑他的用心,杀死侠非,他必然有不得不杀的苦衷。”

  经他这样一解释,晏小倩不禁默然了,良久后钱斯同才问道:“凌兄对三魔准备做何答复呢?”

  “去,不去岂不是怕了他们,何况美美还在他们手里。”

  钱斯同急了,道:“凌兄!这明明是个陷阱。”

  凌云峰傲然道:“我当然晓得这是个陷阱,如果是设在姑苏木椟,我大可相应不理,可是他们把陷阱设在黄山,我不去就愧为侠林领袖。”

  曼小倩道:“庄主应该慎重考虑一下,假如游大姐在那儿,美美绝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正因为如此,我才非去不可,天香自己的行为我不愿意再过问了,却不能让她用保护女儿作为借口,尤其是我凌云峰的女儿,传出去我还能做人吗?”

  钱斯同摇头无语,这的确很为难,如果三魔向外传言凌云峰牺牲老婆去保全女儿,这不但是凌云峰个人的羞耻,也是侠林之耻,因为他是侠林领袖。

  凌云峰道:“此一去吉凶难卜,但想得到是凶多吉少,所以我把新贵遣走,否则他一定会阻止我的,我个人的安危不足为念,凌云别庄却绝不容失守,钱兄,嫂夫人,你们回来得正是时候,我把这个庄子交给二位了。”

  晏小倩道:“我们可担不下来。”

  钱斯同道:“我们陪凌兄去一趟倒是可以的,这个守庄的职责,还是责成贵管家吧。”

  ▼第十六章 临去透秘

  凌云峰苦笑道:“保庄之事,非贤伉俪不可,请勿推辞。”

  转谓晏小倩道:“聂姑娘似还在生气,请代我劝劝。”

  晏小倩螓首微点,谓聂红线道:“你们还为下午事生气,那可太过小心眼,现在不是保护你,是要请你帮忙。”

  聂红线冷冷地道:“如果是在倩姐的绿杨别庄,小妹断头流血也义不容辞,在这里,我可没有责任。”

  凌云峰听得只是皱皱眉道:“钱夫人,聂女侠说得对,凌某对她如此不礼貌,她还肯前来报讯示警,已经算不念旧恶了,如果凌云别庄足可保护她的安全,你要求她留下还可以说是对她的报答,现在你要她留下帮忙,确是超出我们分内所应得,变成强人所难了。”

  聂红线又冷笑一声道:“凌庄主,下午我与古秋萍前来纯为示警,并没有冀求你的保护,而且说句不客气的话,你也保护不了我们,你虽是侠林领袖,但整个侠林如同一盘散沙,每个人都只顾自己,很少有人肯为了道义而卖命的了,甚至于有些人还早跟三魔有了默契与联系。”

  钱斯同不以为然道:“聂红侠把我们看得太不堪了,侠义道中人情淡薄是事实,钱某已有身受之感,早年愚夫妇太傻,为人拼命架梁子,到头来惹下一身麻烦,那些登门求助的反而袖手,忘记这些麻烦全是为他们而引起的了,就因为这样,我们才灰心江湖,弃家而林隐。”

  凌云峰一叹道:“武林中如贤伉俪这样古道热肠的朋友确是不多见了,这也是凌某对二位特别敬仰的原因。”

  钱斯同叹了一声又道:“可是聂女侠说侠林中会与三魔暗通声气,钱某还是不太相信。”

  凌云峰黯然叹道:“凌某却相信颇有可能,侠林中人虽打着侠义的幌子,背地里行为卑鄙不堪的亦大有人在。”

  钱斯同愕然道:“真有这样的人?”

  凌云峰苦笑道:“任何一个团体中都有着各种不同的人,这也不足为奇,所幸者侠林中这种人较为少一点,大部分的人还当得起侠义二字,因此这个担子我还肯挑,我这里的秘密文件就是侠林中各人的行为记载资料,当我从王老英雄处接下这堆资料时,几乎是无法相信。”

  钱斯同连忙道:“凌兄为什么不把那些败类剔除掉?”

  凌云峰苦笑道:“钱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那时血气方刚,也有这个意思,可是受王老英雄一番教诲后,不得不打消了,那些人居于侠林,多少还受点拘束,不敢明白张胆地为非作歹,如果公布了他们的劣迹,摒于侠林之外,他们很可能变得更坏,我的责任是维持武林的安宁,而不是掀起波涛,所以我只好忍着点。”

  钱斯同愤然道:“这不是纵容他们为恶吗?”

  凌云峰正容道:“那倒不能这么说,我在私下给他们提出了警告,多少还有点作用,如果一定要本着侠义的标准来处理,无异是把他们驱向邪恶,而这些人集起来的势力,恐怕不比我们弱多少,王老英雄在二十年前,不过才六十岁,正当壮盛之年,为什么急急把这个担子交出来呢?很简单的一句话,他对这份工作已由衷地厌倦了。”

  钱斯同不禁默然。

  凌云峰黯然长叹道:“我接手了二十年,实际上也厌烦透顶,可是始终找不到一个能接手的人,担这份工作,不仅要武功声望,还须忍人之所不能忍。”

  晏小倩深表钦佩地道:“庄主的容忍功夫实非常人能及。”

  凌云峰苦笑道:“那是被天香磨出来的,王老英雄交给我这份职务的同时,提出了要我娶天香的条件,也是在磨练我的耐性,忍了二十年,我终于爆发了,这证明我已不适于这份工作了,但是我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找不到一个适当的替手,我只好硬撑下去,实在撑不住,就让这个组织瓦解了也好,我身受其苦,不想再去害别人了。”

  晏小倩同情地望了他一眼道:“庄主的苦心我们总算了解了,你放心,必要时我们一定毁了那批文件。”

  凌云峰道谢了一声,然后道:“聂女侠!我们走吧?”

  晏小倩握握聂红线的手道:“妹子,你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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