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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第十二章 山雨欲来

  “那又何必呢?你们已这么多年了。”

  晏小倩苦笑道:“这么多年的同床异梦,只是为了一个游天香,我还有什么意思呢?”

  “假使不是游天香呢?”

  晏小倩笑道:“那我就无所谓了,最大的希望是认识那个女的,看看她有什么魅力使一个男人对她如此倾心。”

  “你不嫉妒吗?”

  晏小倩一笑道:“嫉妒?没有的事,我只关心值不值,从来也没有想到嫉妒,假如我抓不住自己丈夫的心,应该反省自己,必然有不如人的地方。

  正因为如此,我在二十五年前才不在乎斯同跟游天香来往,我有把握胜过那肤浅的女人,对你说这些令你很可笑吧?”

  聂红线忙道:“不,不可笑,相反的我还很钦佩大嫂的胸襟,尤其钦佩你对钱大侠的深情浓意。”

  晏小倩一叹道:“我是个很痴心的人,一生中只爱这么一个男人,自然就付出全部感情,但是我绝不自私,如果斯同在二十五年前真想娶游天香,我也会成全他们的,可是斯同最后还是放弃了她……”

  聂红线忙道:“我相信钱大侠只是一时糊涂,跟铁板先生一样,沉迷于游天香的美色而已的,终久还是会觉悟的,钱大侠觉悟后,感到对不起大嫂,才对大嫂特别好,根本没有另外的人了,大嫂是自寻苦恼。”

  晏小倩道:“自寻苦恼,一个男人动情时,他在眼睛中会表现出来的,斯同在一个人沉思时,眼中流露出神往之色,却从未对我出现过,这是一个妻子的悲哀。”

  聂红线忙问道:“那是怎么样的一个神情?”

  “难道你从没有接受过那种眼光吗?”

  “没有,说句不怕大嫂见笑的话,我接触过不少男人,他们眼中只有欲,没有情。”

  “可是你看古秋萍时,却表现过那种神情。”

  聂红线脸上一红道:“我不知道,我尊敬他,感激他,却从来不敢妄想去爱他。”

  晏小倩笑道:“那就是爱,你自己把它当作尊敬与感激而已,这种神情每流露于不知不觉之间,自己不会有感觉的,只有旁观者清,所以我想看看斯同再见到游天香时的神情,就明白她是不是心中念念不忘的人了。”

  聂红线的脸上忽然现出一股倦容,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年似的,晏小倩忙道:“大妹子,你怎么了?”

  聂红线苦笑一下道:“没什么,我只是感到累。”

  晏小倩点点头道:“是啊!你吃了东西,应该好好地休息才对,我光顾跟你聊天,你躺着休息好了。”

  聂红线点点头,晏小倩帮她盖了被单,又将炉火拨旺了一点,然后轻声道:“你的那套功夫最好还是自己对古秋萍研究吧!因为你懂得控制了,或许不会太伤神,在技术上我教不了你,但实施时,我这个老姐姐还能帮你一个忙,为你安排一个适当的机会。”

  聂红线无力地道:“我晓得,必要时我不惜牺牲自己的,但不能勉强,飘萍剑客是个很重感情的人,操之过急,说不定反而害了他,以后再说吧。”

  晏小倩笑道:“那当然,至少要等你身子康复之后,现在你这一身鞭伤,就算不把人吓跑也引不起兴来。”

  语毕转身出舱,来到船头上,古秋萍与钱斯同己经喝了好几罐的酒了,梅花盘的小菜连剩的都没有了,两个人对着锅子在捞汤中的残肴。钱斯同见她出来,立刻叫道:“老婆子,你还算什么主人,叫客人吃菜脚。”

  晏小倩一笑道:“我以为足够了,谁想到你们吃得这么快呢?我再给你们弄去。”

  古秋萍忙道:“不必了,已经够了。”

  钱斯同道:“没有的事,老弟,你别客气,我这船上别的没有,下酒菜却丰盛得很,如果不是怕倒你的胃口,我就自己弄去了,叫你捞汤脚,我真感到不好意思。”

  古秋萍笑道:“其实最佳之处,就在这汤底的零碎,如果不是怕失礼,兄弟真想端起锅子来喝了。”

  晏小倩笑笑道:“老头子,你听听,别看你挑嘴了几十年,都是假内行,古大侠这句话才是真正的饕餐之谈。”

  钱斯同拍拍肚子道:“这么说你每天都弄锅汤来请古老弟品味吧!我可被这些汤汤水水灌怕了,宁可嚼萝卜干也不灌这些盐水,你怎么在里面这么久?谈了些什么?”

  晏小倩微笑道:“我们女人之间,总有点私话可说的,却不足以烦清听,我给你们准备饭去。”

  她又转向后舱去了,聂红线在舱里却没有睡着,仔细地思索晏小倩的话,尤其是关于眼神方面,她看过一次,那是古秋萍谈起他学技的怪人,他的眼中就有着那种异样的光彩,当时她不懂,现在却明白了,但古秋萍自己却未必明白。

  那一叶轻巧的小船终于开进了太湖,春风不解冻,却在浩渺千里的湖波上掀起了汹涌的波涛。

  幸好绿杨侠侣是对操舟能手,顺风追浪,将小船行得十分平稳,但浪毕竟是浪,小船的摇摆仍是十分厉害,这对聂红线的伤势很不好,药物齐全,处方正确,她的鞭伤已开始结痂了,一经摩擦,很容易脱落,新痂还没长老就掉下来,不仅难以收口,而且还损耗元神。

  万般无奈中,古秋萍只有想出一个办法,叫聂红线不要穿衣服,这样伤处就不会受到衣服的摩擦了,而且不要躺下,这样船行颠波时也不会触及伤处了,可是聂红线不能整天坐着或站着,她的体力不允许如此消耗,再者她也需要休养来促使伤处早日痊愈。

  于是古秋萍又要费精神,每隔一段时间,他就进入内舱,用双臂抱着聂红线,以便使她能获得休息。

  为了赶时间,钱斯同与晏小倩两口子轮流掌舵,晏小倩还得忙着拾夺四个人的吃食,分不出身为古秋萍分劳了。

  而且晏小倩似乎有意把照护的工作责成在古秋萍头上,尽量给他们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钱斯同极力反对,但是一向温顺的晏小倩,这次竟破例地顽强,说什么也不理丈夫一再的催促,钱斯同自己又不能进舱,空自冒火而已。

  舱中燃着炭火,四窗紧闭,使斗室温暖如春,一烛荦然然照见聂红线丰腴的胴体,安适地躺在古秋萍的怀中。

  新结的痂痕透出桃红的颜色,那是相当诱人的,古秋萍坐在床上,玉人在抱,他却如老僧入定般的寂然!

  一阵强风,使船晃得厉害了一点。

  聂红线醒了过来。她首先看见的是古秋萍温和的微笑,从他有力的双臂中传来了一丝暖意,这暖意是属于另一种情操的,纯净得不带一点男女间的欲望。

  聂红线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慵懒地道:“兄弟!你该放我下来,自己去歇歇了!”

  古秋萍笑笑道:“不累!这样我也等于是在休息,你才睡了一个多时辰,还可以再睡一下的!”

  聂红线笑道:“我实在睡够了,因为我整天都在休息,倒是你,不分日夜地伴着我,有好几天了吧!”

  “不过才四天,钱大哥估计明天就可以出太湖,然后最多再坐一天的船,我们就该走陆路了,照你的伤势看,倒是赶得及,所以这两天你绝不能劳动!”

  聂红线道:“其实我现在就可以活动了,伤势一点都不痛,倒是生肌时痒得难受,所以我真想动动!”

  “那就是长新肌的必然征候,绝对不能动,否则就是好了,也会留下一身疙瘩疤,那多难看呢?”

  “长一身疤也没关系,有谁会看呢?”

  “线娘,别这么说,你一身骨肉均匀多美,就算没人看,我也不忍心,那是很煞风景的事呀!”

  聂红线心中一荡道:“兄弟!以后你还会这样看我吗?”

  古秋萍笑笑道:“无缘无故,我想不会有机会了,否则我就成了个大混蛋了,因此我希望在这几天多看看,以后就有个美好的印象常留在我脑海里!”

  听他这种半似玩笑半带认真的话,聂红线倒是不知如何接口了,顿了一顿才道:“兄弟!你真认为我美吗?”

  “当然了,因为我从来没有看过别的女人,无从比较,所以你给我的印象是最美的了。”

  “兄弟,你别骂人了,据我所知,你见过的女人比我美的太多了,你这种恭维等于是在损我。”

  “也许有的人脸比你美,但我只看到她们的脸,以前我只能从脸形上去判别美丑,现在我的看法要深入一层了。”

  “假如你深入一层去看她们,我就不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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