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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可是黄师爷急着走,我必须在他临走之前给他一个答覆。”

  “何妨让他多住几天?”

  “我也这么说过,但若让他住得太久了,总觉得难以向洪会主交代。”

  “老爷子,你未免对洪大全太好了,不管他提出什么样的要求,都想答应。”

  “洪会主连独生亲侄女都给了我做儿媳妇,我当然不能不照顾他。”

  “别忘了你给他的聘金聘礼也不在少数?”

  “那是应该的,谁家娶儿媳妇不备聘金聘礼。凭我潜龙庄的名声,出手怎能不大方些,好在这笔钱并没白花。”

  “换了一个儿媳妇回来,当然多少有点代价。”

  “我不是这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

  “当初洪会主在来信中,把他侄女洪娇娇形容得天仙一般,我总有些不信,很担心受骗。

  现在儿媳妇接了回来,婚礼时你也看到的,虽然比不上天仙,但却是个道地的美女,可见洪会主这人还满实在的。就凭这一点,他有所求,我也不得不答应。”

  “可是洪大全所求的这件事,主要在我身上,他就该直接求我。”

  “你从前跟随白素娟时,和洪会主誓不两立,他怎好意思直接求你呢?”

  “不管怎么说,我要黄道吉直接来见我,成不成?”

  “那敢情好,可是你为什么希望他见你呢?”

  “我想问他几句话。”

  “好!明天我就通知他来见你。”

  “不成!必须要他到太行山总寨去见我。”

  “那岂不又要耽误好几天时间?”

  “他若嫌麻烦,这事就办不成!”

  “我明白了,你是想在他面前头显威风?那就让他到太行山去见你。在他面前头显威风,也是应该的。”

  龙千里说到这里,又凑过身去,将陶静静搂住涎脸道:“静静,咱们好久没在一起团圆了,难得今晚有这个机会和你共度良宵……”

  陶静静扭动着身子道:“老爷子,咱们不是在谈正事吗?难道这个也是正事?”

  龙千里一口吹熄了灯,低声道:“今晚儿子是洞房花烛夜,我这做老子的那能落空。静静,不相信你就不想?”

  屋子里暗下来,不再有别的声音。

  陶静静第二天就回太行山去了。

  若在以往,龙千里必定亲自陪同,但这次因为新媳妇刚过门,庄上尚有宾客未散,不得不留下来照料。

  他在陶静静走后便交代了黄道吉,要黄道吉到太行山去见陶静静。

  黄道吉本是个诡计多端的滑头人物,当然明白陶静静的用意。因之,出发前心理上便有了准备。

  原来洪大全的密函内容,是要求龙千里说眼陶静静派出两千人马,扮成行脚客商前往伊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白素娟的北路红灯会一举歼灭,有关一路上的往返食宿开支,洪大全愿负全责。另外,这两千人马,更可藉这机会,带一些内地货物到塞外阪贩售,回程时再带回塞外的货物,如此一来,更可发一笔不少的财。

  黄道吉在潜龙庄又住了一天,才开始出发。

  龙千里特别派了一名叫贾春山的手下为他带路。

  直走了三、四天,才到达太行山义军总寨。

  此刻的陶静静,手下拥有部众数万,黄道吉刚到前寨大门,便有些两腿发软。

  贾春山首先带黄道吉去见前寨大头领范二。

  岂知范二也是一副不可一世模样,经介绍后,立刻扳起面孔道:“陶大头领刚刚回山不久,正在休息,你来的实在不巧了!”

  黄道吉陪着笑脸道:“是陶大头领说过约见学生的,并非学生主动求见,还望范大头领行个方便。”

  范二两眼转了几转道:“既然我们陶大头领要接见你,为什么当时不在潜龙庄接见,却要你跑这么远的路再接见?”

  黄道吉苦笑道:“学生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见了陶大头领自然明白。”

  范二犹豫了一下道:“好吧!本大头领就亲自替你通报,你这么大年纪,还口称学生,本大头领怎够资格当你老师,以后别睁着眼说假话。”

  黄道吉听出范二是个粗人,连忙点头道:“是!是!老朽改过就是。”

  范二道:“改的也不对,木头烂了才叫朽,你是木头吗?”

  黄道吉有些啼笑皆非,咽下一口唾沫道:“那就叫我吧!”

  范二道:“说了半天,总算说对了。如果不叫我,还能叫你叫他不成?”

  由前寨到总寨,至少还有一里多路,一路之上,有多处义军正在操练,每处至少在几百人之上,这场面绝非红灯会可比。

  黄道吉实在想不透,凭陶静静那样一个从前看来毫不起眼的女流之辈,如今竟然能成为拥有数万人马的大头领,真是令人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范二直把黄道吉引到总寨内部一处筑有高大围墙,看来巍峨庄严的院落里,才吩咐道:“你就在这里等,我进去向陶大头领通报!”

  黄道吉必恭必敬的道:“是是是!有劳范大头领了。”

  足足顿饭工夫过去,才见范二走了回来,抬手向一间白色小楼下方一指道:“陶大头领已在里面等着你,你就自己进去吧!”

  黄道吉又躬身应了一句“是是是”。

  他移动脚步,来到门外先挥了择身上灰尘,再整了整衣冠,才再小心翼翼的迈步走了进去。

  这白色小楼下方,布置得像间客厅,空间虽然不大,却气派非凡。

  只见靠壁正中大帐下的虎皮交椅上,端坐着一名年在二十开外,神色间散发着逼人威仪的女子,正是陶静静。

  黄道吉实在想不透三、四年前,只是一个黄毛丫头的陶静静,如今竟是如此的威风杀气。

  此刻的黄道吉,不但不敢抬头,连大气也不敢喘,迈着碎步直趋陶静静宝座前,以九十度的躬身,深深施了一礼。先咧了咧嘴,才说出话来,道:“学生黄道吉,参见陶大头领!”

  陶静静面无表情,微微点了点头道:“有话坐下讲!”

  黄道吉习惯的又应了声“是是是”,然后小心的在一旁坐下。

  陶静静净冷问道:“你究竟有什么事来见我?”

  黄道吉顿了顿道:“龙老爷子必定已对大头领讲过,而且洪会主那封信,据龙老爷子说,大头领已经过目了。”

  陶静静又冷声道:“不错,龙老爷子对我说过,洪会主的密函,本大头领也看过。”

  黄道吉猛着胆子抬起头来,眼巴巴的望着陶静静道:“但求大头领能成全洪会主诚心诚意的恳求,慨然俯允所请!”

  陶静静默了一默道:“你该明白北路首领白素娟和本大头领的关系吧?”

  黄道吉顿了顿道:“学生当然知道白素娟和大头领原是姑表姊妹。”

  “既然知道本大头领和她的关系,竟然要求本大头领做这种事,说得过去吗?”

  “难道大头领不清楚,白素娟早就和你老人家断了情义?”

  “这方面的事,不用你来告诉我。”

  “白素娟最近做出一件大大不仁不义的事,大头领可能还不知道吧?”

  “你说!”

  “白素娟已投靠了伊犁将军塔其布,明目张胆的做了满清走狗。大头领,当年令姑丈白前会主创立红灯会,标榜的宗旨是反清复明,现在白素娟竟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难道你老人家就能容忍吗?”

  陶静静果然脸色骤变,凝着声音道:“真有这种事吗?你是听谁说的?”

  黄道吉正色道:“这是已成的事实,白素娟日前公然接受塔其布接济,而且还在将军府陪塔其布过夜,大头领如果不信,尽可派人查明。若学生这话有半点不实,大头领只管把学生处死,绝无半句怨言!”

  陶静静缄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好吧!这事如果属实,白素娟显然已是红灯会的叛徒,本大头领绝不坐视。”

  黄道吉大喜道:“大头领已经答应了?”

  陶静静道:“本大头领必须再考虑一下,你先下去休息,明天再给你答覆。”

  次日,陶静静果然再召见黄道吉,而且慨然答应了洪大全的要求,只是何时行动,尚未决定。

  黄道吉圆满达成任务,真是乐不可支,回程时特地再到潜龙庄,向龙千里致谢。

  龙千里自然也满心欢喜。

  黄道吉在潜龙庄住了一天,龙千里也写了一封密函,要他带回去交给洪大全。

  由太原到温宿这段路,关山万里,黄道吉上了年纪,实在不堪长途跋涉,连骑马都要担心摔下来。好在送亲的四名轿夫全是南路的精壮弟兄,那乘小轿仍在,便由黄道吉乘坐,一路行来,倒也并不寂寞。

  一月之后,已到达酒泉。

  酒泉最早称肃州,其地东临弱水,北跨长城,南阻祈连山,西倚嘉峪关。自古为通往西域的孔道,再往西北,便是玉门关,出玉门关便是西域了。

  黄道吉决定就在酒泉住下休息两天。

  由于酒泉是通往西域必经之路的城镇,往来行商多在此处落脚。城内客栈经常客满,黄道吉连找了好几家,才找到一家客栈,正好只剩下三间上房,由轿夫四人分住两间,黄道吉独住一间。

  订好上房好,黄道吉便带着四名轿夫到街上用餐,最主要的,他们五人是要痛痛快快喝一顿酒泉的酒,这是因为应劭地理风俗记曾记载:“酒泉郡,其水若酒,故日酒泉”。另外颜师古汉书注也有过这样的记载:“旧传城下有金泉,泉味如酒”。黄道吉是饱读诗书的秀才出身,当然知道这些典故。

  吃饭喝酒过后,黄道吉命四名轿夫先回客栈休息,自己则趁着酒兴在街上闲逛。

  他实在应该在街上多溜达溜达,由太原到酒泉,走了几千里路,全是四名轿夫走的,黄道吉一直坐在轿子里,若再不溜溜腿,只怕就要半身不遂了。

  直溜到天色将晚,又在外面吃了顿饭,才回到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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