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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三


  對方點頭道:「唉!你真是太大本事了,怎會知道老朽的姓名來歷呢?」

  朱宗潛道:「在下初時也曾惶惑之極,直到金羅尊者和韓真人退開,這才想到必是火器,他們怕波及己身,才不能不退開。以這兩位異人的修為成就,除了無情之火,別的恐怕都不能使他們忌憚了。於是在下才找出了如何自救之道。前輩既擅火器,除了祝融派的高手外,還有誰呢?」

  徐炎道:「即使你猜到我是祝融派之人,又怎會一口道出我的姓名?要知老朽二十年前,已離開了中原。」

  朱宗潛道:「正因在下記得徐老前輩乃是貴派第一高手,閻王火名震天下,又失蹤了許多年,方敢斷定是您。」

  徐炎歎一口氣,聲音神情都十分萎頓衰弱。

  他道:「老朽今日得此下場,想是因為創製了閻王火這等絕頂歹毒的火器之故!因此,老朽平生雖然未親手殺過人,卻也是罪有應得。」

  朱宗潛道:「原來霜夫人講的是假話,徐老前輩恐怕還不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晚輩之能傷了你,完全是得霜夫人之助。」

  他話聲略略一頓,又道:「晚輩的一身藝業,勉強可以稱得上與眾不同之處,便是意志強毅,養成一種凌厲氣勢!但這股氣勢,碰到了武功高明,而又修養功深之士,仍然難收大效。因此,必須益以強烈的殺機才行。但這股殺機,如是從凶心惡性中發出,那只不過是暴戾之氣,非是上乘境界。唯有從俠義之心生出的殺機,方足以持久不衰,無物可攖其鋒。這俠義之心,便是抑強除暴,殲滅惡人之意。因是之故,霜夫人一說您曾施展絕藝多次,手底無有逃生之人,這就使在下生出強大無倫的殺機了。」

  徐炎在疲乏衰弱之中,也不由得露出興奮之色,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老朽還以為自家武功與你相去太遠,是以感到十分頹喪呢!得你這番解釋,從今而後,心裏不會再耿耿不安了。唉!當時你那股氣勢,確實太以凌厲強大了,使我空有發出火器之心,卻無法付諸行動。」

  朱宗潛道:「提起了閻王火,晚輩居然見過它的威力!只不知這等珍奇歹毒無比之物,怎會落在沈千機一個師弟手中?」

  徐炎道:「說來慚愧,老朽昔年精心製成了這閻王火,自是忍不住向人炫耀,因此武林中頗有得知的人。而老朽其時為了生活,以及需要大量的金錢以供研究,因此……」他又歎一口氣,卻沒有往下說。

  朱宗潛道:「您曾經出售過這種閻王火嗎?」

  徐炎道:「正是。」言下大有慚愧之色。

  朱宗潛道:「這真是很嚴重的問題,假如這種火器,目下尚有流傳於世的,為害之大,實是難以想像。」

  徐炎道:「老朽售出七枚閻王火之後,突然深自悔恨,可是已無從收回這種火器,所以其後專研破解之法,但是那閻王火毀滅殺傷之力太強,雖然我其後已製成一種可以迅即撲滅火焰之物,終究無甚用處,這是因為尋常之人,被閻王火燃燒時的奇熱一炙,立時送了性命!」

  朱宗潛道:「哦!那麼雪女那次舉手之間,就撲滅了閻王火,用的竟是您這種滅火之物了?」

  他點點頭,又道:「老朽悔恨之餘,從此不再研製火器,轉而從事如何將我胸中所學,做些有益於人的物事以傳世。老朽已發明了十五種不同的火藥及火器,都記載在一本小冊子中,還有兩三種小玩意兒,一併要奉贈與朱大俠,以表寸心。」

  朱宗潛喜道:「既是有益世人的學問,晚輩自應仰體前輩苦心,廣為流傳於世,便請前輩賜下。」

  徐炎歎道:「俠義之士,果然與邪惡之輩大大不同。想昔年那些求購閻王火之人,個個貪婪凶毒,見乎詞色,使我至今想起,仍然不禁心寒。」

  他吃力地移手從囊中取出一本小冊子,慎重地交給他,道:「其中有幾種須要精深技巧,不易應用,其餘的都不十分困難,只要明白了其中道理,即可廣為應用,都是有關改進農事或礦冶的最佳手段。」

  他又交給他三樣東西,兩個是鐵盒,體積不大。另一樣是個小小的圓形鋼筒,只有數寸長。

  他道:「這一盒內藏三粒滅火彈,內附配方,可以照方配製,並不困難。裏面還有一條配方,可製成防火液,塗抹在易燃之物上,便極難燒燬。我這一身衣服,曾作此處理,是以假如我發出閻王火,自身不致受害。另一盒是照明彈,如法施為,可以照亮三十丈方圓之地,歷時五十息之久。」

  所謂五十息,就是五十次呼吸時間。

  朱宗潛打開看過,但見盒內共有十粒小小的紅丸,還有一張配方。

  徐炎又道:「那個圓筒內是我最得意之作,內藏一種藥液,只須塗抹在任何物體上,再引火燃著,發出藍白色的光芒,金石皆能銷鎔。假如你想把一根大鐵柱弄成兩截,只須在砍斷之處,塗上一圈,引火燃過,當那一圈的鐵質尚呈紅色之時,輕輕一敲,即可如願。」

  朱宗潛心中一笑,忖道:「這一宗物事如若落在死囚手中,就不難逃出牢獄了。」不過他仍然曉得十分有價值,所以十分慎重和珍貴的態度,收起這些東西。

  他向徐炎道:「前輩內傷不輕,須得覓地調養,方易復元,亦須有人照顧才行,此事晚輩自會為您安排,等會兒就派人把您送到一處地方,那兒有一位老先生,姓康名神農,醫藥之道,天下第一。另外還有一位褚玉釧姑娘,都是晚輩能夠信賴之人。」

  他稍為想了一下,又道:「前輩的體力,不能再作任何消耗。因此之故,晚輩要另行設法保存您的生機才行。」

  徐炎道:「老朽活至如今,已看破世情,並不怕死,朱大俠不必過於費心,你還有強敵須得應付呢!」

  朱宗潛一笑,道:「今日的一仗,晚輩難有大勝之望,這是因為冰宮之中,網羅去的奇人異士太多,防不勝防。像徐老前輩您,若非機緣巧合,使您失手的話,一旦容您施展,後果實是不敢設想。」

  他處理過徐炎之事,回到場中,但見火炬照耀之下,那武瞻正要親自出手,對付冰宮人馬。

  春夢小姐見他回來,不禁一怔,原來這刻朱宗潛已恢復了原貌,英俊挺發,神采照人。

  她這一眼瞧去,頓時芳心撩亂,神魂顛倒,大是恨起自己的薄情起來。

  要知她早先明明可以助朱宗潛一臂之力,使他不致陷入徐炎火器一擊的莫大險境中,但她卻沒有這樣做,因此現在不禁泛起一陣慚愧內疚之感,這竟使她覺得痛苦起來。

  她旋即自忖道:「不論是喜怒哀樂中任何一種,要皆只是『情』之一物而已,我目下為他痛苦,亦是根源於一個情字,如若能割捨此情,何來痛苦?」

  想是這麼想,但朱宗潛勃發爽颯的英姿,仍然攪得她心亂如麻,總是沒有法子定得下來。

  出來應戰的是啞仙韓昌,他手提長劍,緩步行出之時,果然仙風飄渺,自有一股清靈超俗之氣。

  武瞻微微躬身行禮,道:「在下有緣向韓真人請益武功,實是平生之幸,韓真人請。」

  啞仙韓昌並沒有立即出手,卻用枯澀的聲音道:「武施主竟是血河神君的傳人,這真是令人想不到之事,這樣說來,貴派天下無雙的『赤焰神功』,竟然還流傳在人間了。」

  武瞻道:「當今之世,能指得出在下師承之人,只怕已是絕無僅有的了,似韓真人這等淵知博聞,不愧是一代宗師的身份。」

  韓真人搖搖頭,似是尚有話說,但他忽然又改變了主意,緩緩提起長劍,示意對方小心防範。

  他原是罕得開口之人,是以忽然不再說話之舉,知曉內情的人,都不覺得奇怪,武瞻也一擺鎖龍鉤,立下門戶。

  只見他突然出手搶攻,用的竟是左掌,迅若電光石火般拍去,掌上隱隱發出一股暗赤色的氣體。

  自然他的手掌完全變成了殷紅色,宛如染了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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