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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一


  他嘯聲一歇,這才高聲說道:「朱大俠宛如天際彗星,突然出現於武林,照亮了山河大地,老衲久仰得很。縱然如此,貧衲亦不能相信你竟有一舉殲滅我們的力量。」

  此言一出,氣氛的緊張已到了頂點。因為朱宗潛當眾詢以他們信不信他有這等本事,分明是迫他們答說不信,然後他就有莫大藉口施展手段,使少林、武當兩派之人,不能向他銜恨報復。

  全場之人,莫不瞪住朱宗潛,等他開口。連武瞻、春夢這等沉潛多智之人,也禁不住微露緊張之色。

  朱宗潛仰天一笑,笑聲中流露出極強烈的信心,任何人都能體會得到。他笑聲一收,方要開口回答。

  雪女突然尖叫一聲,怒聲道:「金羅尊者,我說過他有這等本領,叫你們別回答,你們怎敢違令回答?」

  武瞻、春夢以及北陣群雄,這時都訝異地望住雪女,因為她的話竟是申斥那兩大異人違令。

  想那兩大異人身份何等崇高,縱是投入冰宮陣營中,也不可以普通臣屬的地位視之。然而雪女此言,卻透露出冰宮權威極高,兩大異人縱然稍與別人不同,卻仍然只是臣屬而已。

  金羅尊者沒有回答,卻轉頭向霜夫人望去。

  霜夫人不得不表明態度,她選擇了支持雪女的一途,道:「是啊,你們兩位實是不該那樣回答,現在只好請你們收回斯言。」

  金羅尊者沉默了一陣,眾人但覺另一種新的緊張形勢正在形成中。那就是假如金羅尊者和啞仙韓昌,忽然一怒而反抗冰宮二女之令,則冰宮方面,原本強大無儔的力量,頓時有冰消瓦解之虞。

  朱宗潛趁機向霜夫人望去,只見她神態如常,毫無半點不安之意,心中不禁暗暗驚想道:「這妮子目下不但大權在握,乃是指揮冰宮所有人馬的主腦,而且心機深沉,才智過人,比雪女有心計得多了,實在是不可忽視的強敵。」

  方在想時,雪女尖聲喝道:「你們還不快收回剛才的話,還在等什麼?」她毫不容情地迫逼對方作答,令人生出欺人太甚之感。

  金羅尊者乾咳一聲,仍然遲疑了一下,才道:「好吧!老衲收回方纔的話,承認朱大俠你有這等能為就是。」

  北陣之人無不愕然相顧,都禁不住泛起難過之感。但假如一影大師、歐大先生在此的話,眼見本門最是尊崇之人,聽命於兩個女子,當眾改口認輸,勢必激憤得連眼淚也濺射出來,豈只是難過而已。

  朱宗潛冷笑一聲,道:「既然如此,晚輩目下只好另想辦法對付兩位老前輩了。」

  霜夫人接聲道:「朱宗潛,你不必自視太高,我冰宮之中,奇能異才之士多的是,現在我派出一人,就足以擊敗你。」

  朱宗潛點點頭,道:「你們連兩大異人也能羅致了去,這等手段實是教人難以相信。因此你陣中尚有高人,也不足為奇!不過……」他拖長了聲音,趁機查看對方陣中諸人一眼,這才又說道:「不過若說尚有足以擊敗區區之人,卻嫌誇口了一點,除非是有一個人已在你們陣中。」

  霜夫人姍姍走過來,嘲聲道:「原來你也知道還有人可以擊敗你,那麼你說說看,這是誰?」她走到雪女身邊一站,兩人臉型雖不同,但都一般的冷艷迫人,極是美麗。

  朱宗潛道:「那人就是你冰宮一派的領袖,姑且稱為冰宮主人吧!只有此人出現,或者還可以擊敗區區。除了他之外,哼!哼!你那邊陣中休想有勝得過我的人。」

  霜夫人長眉輕輕皺了一下,道:「你這話不嫌太自大了一點嗎?」

  朱宗潛道:「你如若不信,何妨親自出手一試?」他口氣雖大,但自有一股懾人威稜,使人覺得他信心極強,全然沒有吹牛自誇,而是實在自家認為如此。

  霜夫人道:「我放著這許多高手在這兒,何必親自出手?你既然如此自負,我就先派人把你擊敗,再收拾他們。」說話之時,令狐老人已調息竣事,迫住傷勢,不致影響他的戰鬥力量,舉步走了出來。

  朱宗潛以嘲笑的聲音道:「如此甚好,但怕只怕天不從人願,你的算計,盡皆落空呢!」說時,迫前兩步,又道:「你陣中除了金羅尊者和韓真人兩位前輩之外,大概再找不到堪我一擊之人了,如有的話,快叫他出來。」

  霜夫人玉手一揮,皓腕上的玉鐲發出一下清脆的聲音,頓時從南陣中,奔出來一個黑衣人。

  但見此人頭戴一頂暗褐色的尖頂帽子,帽沿深垂,幾乎連頸子也遮得住,只有前面沒有帽沿垂遮,卻以一塊黑眼罩,遮住了半截面孔。

  他身上的黑袍,在火炬之下,似絲非絲,閃閃發光,不知是何質料所製。假如是絲綢之質,不該顯得如此硬挺。

  此人不但一身裝束,與別人不同,甚至兵刃,亦透著古怪特別。他一共有兩件兵器,一是盾牌,但卻是只巨大龜殼,看來相當笨重。另一隻手則提著一根粗如鴨卵的鋼棒,長度只有三尺左右。

  朱宗潛一眼望去,已觀測出一點,那就是這個敵人必定煉就了某種奇怪惡毒的絕藝,並非純以武功取勝。可是單從他的兵刃上,卻猜測不出他煉的是什麼絕藝?

  這當然是大大不妙之事。假如對方只是武功高明,那還可以在動手之時,找尋破敵制勝之法,但若然是武功以外的絕藝,問題就大啦!若然不能在事先擬妥了應變抵擋之法,自然是凶多吉少,難逃殺身之禍。

  在目下的情勢中,只有那麼片刻工夫讓他觀察。如是查看不出一點線索,那就只好上前碰運氣了。

  以朱宗潛這種人才,凡事都講究搶制機先,決勝於尚未動手以前。否則以他遭遇到這許多險阻劫難,又有這麼多的敵人,早就得送掉性命了。

  故此在他來說,若然完全摸不到一點線索,對敵人的絕藝毫無所知的話,這種仗,實在打不得。

  他曉得如若以傳聲之法,向雪女詢問的話,必可得到正確的情報。但問題卻出在現下沒有時間之上,對方一旦迫近出手,便是死生立判之時。

  在這一剎那間,無數計策掠過了心頭,都足以稍稍拖延時間。但若是用這等手段,未免太顯著低能了。

  他終是豪氣凌雲之士,迫到這等地步,也就咬牙一橫心,發出極爽朗的笑聲,反而迎了上去。

  他本來就以氣勢堅凝見長,目下既是下了破釜沉舟的決心,不再分心尋思。頓時一股震懾人心的凌厲殺氣,隨著那「哧哧」步聲,向對方捲去。如拍岸驚濤,如排空巨浪,威勢強大無倫。

  只見霜夫人和雪女都屹立當地,動也不動。但金羅尊者和啞仙韓昌卻都迅即退開,大有迴避之意。

  此時,那裝束特異的黑衣人,似是被朱宗潛威勢所迫,相距兩丈,已先停下腳步。揮動那根粗短鋼棒,使出砸掃的招式,以抵禦對方的氣勢。

  要知朱宗潛這等氣勢,乃是從他堅強的信心,以及武功修為中,激發出刀劍的鋒芒殺氣,形成一種介乎精神及實質的力量。是以碰上這種殺氣威勢之人,除非是武功高強,而又極有修養之士,方能抵拒。如若是武功及修養皆無之人,說不定會心膽寒裂,當場送了性命。

  因是之故,那黑衣人躲在龜殼盾牌後面,揮棒作勢,實是迫不得已之舉。假使他不這樣做,雖不致如常人般心膽皆裂而死,亦將神魂不定,以致失去了動手拚鬥之能。那時節,只好束手任得對方宰割了。

  朱宗潛突然也停下腳步,厲聲道:「尊駕煉有驚世駭俗的絕藝,那是無可置疑之事,在下倒不把這一點放在心上。但在下仍要請問一聲,尊駕以往出手之時,是否亦是這般樣子,並不先行說明你有什麼絕藝祕技,便即動手?」

  那黑衣人默然不語,粗短的鋼棒揮舞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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