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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〇


  朱宗潛道:「不錯,此人天生有探聽世間一切奇怪事情的特殊能力,許許多多無形中發生之事,別人全未覺察,他卻能早早感覺得出,立刻調查,很快就弄得明明白白。這位李兄有意跟隨晚輩行道,但晚輩認為他的長才,世之所稀,定須讓他獨自在江湖上行走,方能發揮所長,是以我們只保持聯絡,不走在一塊。」

  法音從這番話中,不但得知了李通天的奇才異能,同時亦窺測出朱宗潛善於用人,發揮每個人的所長。這正是兵法之中所謂「將將之才」,意思是他善於使用大將之人,這也就是領袖之才了。

  法音依計出門,向佟長白道:「朱大俠有請。」

  佟長白道:「他找咱嗎?好,你可得代守住房門。」

  法音點點頭,他才邁開大步,行入房間內。

  朱宗潛道:「佟兄,小弟打算托你和法音大師一齊去把百歲紅花取回來。」

  佟長白大喜道:「咱早知只有你才有辦法,怎樣一個取法?」

  朱宗潛道:「說來不算十分困難,但佟兄卻免不了吃點苦頭,這是小弟必須事先聲明和致歉的。」

  佟長白道:「為了小朱你,咱沒得話說,你瞧著辦吧!」

  朱宗潛道謝過,才道:「你拿我這支陰極針,刺入自己『玉闕』等五處大穴,每一針皆須一寸三分之深。施完此術,就和法音大師一道出寺,直到取得紅花在手,方可歸來。」

  佟長白訝道:「出去亂蕩就可以拿到手嗎?」

  繼而裂嘴一笑,道:「好,就這麼辦。」

  他從朱宗潛枕下取出針盒,抽出陰極針,依言刺入。連刺了五針之後,身體並無異狀。

  但他也不多問,放回陰極針,轉身出去,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揪住法音,道:「老和尚,咱們走吧!」

  這佟長白的聲音甚是響亮,隱隱有煩躁獰惡的意味。

  法音大師心中一怔,一面點頭,一面想道:「佟施主怎麼啦?好像有人得罪了他,滿胸充滿了殺機一般……」

  兩人迅即出了迎恩寺,誰也不講話,信步前行。不知不覺已走了六七里,猛然間都一齊停住腳步。

  原來他們兩人都發現身在荒郊之中,四下無人,是以停步流目打量形勢。

  佟長白先開口道:「喂,老和尚,你打算往哪兒去?」

  法音雖然已得朱宗潛指示求藥時的機宜,但如何見得到想見之人,他卻毫無所知,亦不明白佟長白何以忽然變得這般粗野凶暴的態度。當下說道:「貧僧不知道,我還以為你特意上這邊來呢!」

  佟長白煩躁地深深一跺腳,邁開大步,又向前走。

  大約走了里許,便又停下來,凶睛一瞪,道:「法音,小朱要咱們取藥,可不是要咱們遊山玩水,是也不是?」

  法音道:「對呀!」

  佟長白道:「對個屁,咱們眼下這不是在遊山玩水嗎?」

  法音心想:「天下間若然有人像你這般凶神惡煞地遊山玩水的話,那才是古今第一奇聞呢!」

  他微微一笑,道:「那麼施主勇往直前的走,竟是什麼緣故?」

  佟長白怒聲道:「王八旦才知道是什麼緣故,但難道咱們站在路上乾耗不成?」

  法音道:「當然不是呆立不動。」

  佟長白哼一聲,道:「廢話,講了等如沒講。」

  法音道:「事實上貧僧以為朱大俠已經告訴你地點和走法,是以貧僧一心一意的跟著,殊不料你也不知地點。」

  佟長白眼中凶光閃爍,獰聲道:「胡說八道,剛才咱們一直是並肩而行,但你卻說是跟著咱,可惡的傢伙!你這簡直是存心嘔咱。」

  法音擺手道:「別生氣,你這是怎麼啦?」

  佟長白厲聲道:「咱的老毛病犯啦,非得殺人見血,才能心情平和下來,此地找不到別人,就該你倒霉。」

  法音頓時明白朱宗潛所說要對付佟長白之意,敢情這佟長白凶性發作,如若不能制伏他,只有遭他毒手。

  他也沒往深處想,淡淡一笑,道:「佟施主,你忘記了咱們的交情了,是不是?」

  佟長白煩心地道:「要不是咱們是好朋友,早就劈了你啦!咱忍耐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你若是真真正正的出家人,那就施捨一條手臂給咱。」

  法音肅然道:「這話很有意思,貧僧決不吝惜一條手臂,自問也忍得住斷臂之苦。但貧僧須得弄個明白,那就是貧僧這條手臂,能不能使佟施主從今以後,不再犯這種奇怪的毛病?」

  佟長白道:「那自然不行。」

  法音道:「既然如此,貧僧豈能輕賤自家肢體?」

  佟長白鋼牙發出咯吱咯吱的怪聲,十分可怕,獰惡地道:「那麼咱們只好動手拚上一場了。」

  法音黯然一歎,道:「佟施主,咱們曾經是很好的朋友,但終不免於動手拚鬥,與其說是天意,倒不如說是惡魔侵入你心中,這是十分可惡可怕之事。」

  佟長白搖動手中的兵器,那枚巨大的釘錘,把那三尺長的鋼鏈繃得筆直,發出金屬磨擦時的刺耳聲。

  他厲聲道:「還用得著你告訴我?咱早在多少年前,已曉得被魔鬼附體了,你如是精通佛法,那就替咱除去心中的惡魔,如若不然,你只好自認倒霉。」

  法音道:「我佛慈悲,貧僧早晚定必替施主你除去心中之魔。」

  佟長白獰笑道:「等你活得成再說,呔!看錘。」

  但聽「嗡」的一聲,勁烈震耳。那釘錘在朝陽之下,所有的尖利釘牙都閃躍出驚心動魄的光芒,迅若閃電般向法音光禿禿的頭顱砸下。

  法音右肩一聳,架在其上的禪杖呼地彈地,向釘錘擊去。雙方使的都是重兵器,誰也不肯相讓,「噹」的一聲大響,錘杖相碰,各自退了兩步。

  佟長白厲聲大喝道:「好膂力,再接咱兩錘瞧瞧。」

  又是兩下巨響過處,竟然是勢均力敵之局。

  佟長白退後三步,瞠目道:「法音你的功力似是精進了很多?」要知佟長白以往曾經跟法音較量過,是以深知他的造詣。

  法音微微一笑,道:「施主在心煩氣燥之下,力道駁雜不純,如若除心中之魔,情勢當必大不相同。」

  佟長白道:「這話有點道理,但咱卻定要試上一試。」

  他掄起釘錘,再度進攻。這回雙方不約而同的使出奧妙招數手法,互作攻拆,並非再是一味硬拚氣力。

  那佟長白施展出一身本事,凶狠威猛之極。稍差一點的人,單是見了他這一副凶相,就將駭得魂飛膽寒,無有抗拒之能了。

  兩人翻翻滾滾的鏖戰了四十招,法音大師業已換使過四種杖法,仍然只鬥成平手。假如他不是已從有相神功轉化入無相神功的境界,杖上潛力增強了許多,定然已抵不住佟長白這一輪猛攻之勢。

  法音眼看竟然無法贏得對方,又變換杖法,改使一路「天王降魔杖」。這一路杖法只有四招,每一招化出四式,一共是四招十六式。

  以前他老是不敢施展,因為這路杖法定須功力特強,方能藉以彌補杖法的空隙,不讓敵人趁隙侵入。

  而另一方面由於他出杖攻去之時,杖法本身非是盡善盡美,只求攻敵得手,不用顧慮得太過週全。因是之故,威力之強,天下無雙。

  但見他朗朗大喝一聲,千重杖影突然收斂,清清楚楚的只是一根禪杖,當頭劈落。這一招稱為「廣目天王杖」,內含四式變化,由至簡變為至繁,奧妙無窮。

  佟長白連掃三錘,法音的禪杖尚未擊落,但佟長白仍然感到無從封架之苦。他頓時激起了凶野惡性,厲吼一聲,撇下當頭劈落的禪杖不加理會,逕自抖錘猛撞敵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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