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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黑衣人道:「這事有何不可,只要姑娘能在我老頭子手底走滿二十招,即管帶走你的人。」

  春夢小姐笑道:「二十招未免太多了,十招如何?」

  佟長白驚訝之極,插口道:「姑娘何須講價還價?以你的本事,天下有誰能在二十招之內贏得了你?」

  春夢小姐道:「你過獎了,天下間就只有這一位老前輩能在這二十招之內取勝。要知武功之道,千變萬化,內含先後天生剋之妙,假如恰好碰到剋星對頭,一招接不下也不是稀奇之事。」

  佟長白不語,春夢小姐向黑衣人道:「老前輩怎麼說?」

  黑衣人道:「好吧!」語氣意態,極是豪邁。但見他大步走出廟外,毫不回頭頭。秋嫂也跟了出去,黑衣人道:「秋嫂你須得留在廟內,看守諸人。」

  秋嫂道:「本應如此,但對方人多。」

  黑衣人應聲道:「不要緊,我馬上就回來。」

  他出得廟外,但見春夢小姐往左方走去,當即跟上,轉過廟角,卻是一片平坦草地。

  踐踏草上,發出吱吱水聲,鞋襪盡濕。

  春夢小姐在當中一站,衣袂飄舉,風姿綽約,黑衣人似是很認真的觀察著她,腳下放緩了許多。

  到得切近,停住腳步,說道:「聞說姑娘是一代才女,率領了武林許多高手,有所作為。只不知姑娘有何打算?是要稱霸天下?抑是排除異己,以免危及當今大明朝的江山?」

  春夢小姐笑道:「老前輩問得好,但老前輩世外高人,塵俗中的紛爭,與你沒有半點關係,何勞掛齒?」

  黑衣人道:「小姑娘似是已猜測出我老頭子是誰,但只怕你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春夢小姐道:「若是猜錯自誤,吃虧的只是我自己,於人何尤?老前輩祈釋垂注,我們還是來談一談目前之事吧!」

  黑衣人道:「這倒乾脆,但我老頭子還要忍不住嘮叨一句,那就是我奉勸你最好不要自逞智勇過人,與天下之士爭強鬥勝。你聽與不聽,我也不能勉強。」

  春夢小姐沉默了一下,才道:「謝謝前輩指教,但論起今晚的形勢,我縱是有心退讓,率眾避開,恐怕也難如願以償,對也不對?」

  黑衣人道:「這話倒是不錯,但仍有避免摩擦之法。」

  春夢小姐道:「敢問其詳?」

  黑衣人道:「姑娘可到廟中,與貴手下同處圈內,到朝陽出現之時,便可以離開此地。不過……假如姑娘並非從此退出江湖,只怕日後仍然免不了會碰頭。」

  春夢小姐道:「老前輩此意雖佳,但假如我退隱的話,相信你們將遭逢上無法取勝的敵手,這話老前輩信也不信?」

  黑衣人發出豪邁響亮的笑聲,道:「姑娘雖是一代才女,但到底限於年歲見識,以致過於託大自負,你既然這麼說,咱們無須多費唇舌了。」

  春夢小姐也暗暗生氣,心想:「我敬你年高輩尊,處處容讓,也說出了實話。你卻以為我年輕識淺而致託大自負。這話從何說起?我豈是當真怕了你麼?」當下說道:「好啊,我們且來了卻十招之約,假如我們接滿了十招之數,老前輩不得留難我們。假如接不滿十招,自然任由老前輩處置,無話可說。」

  黑衣人頷首道:「如此甚佳,現在你可以說出心中的猜測了吧?」

  春夢小姐道:「是關於你身份的猜測麼?好吧,我告訴你,你當必是昔年號稱為『三大異人』其中之一。」

  黑衣人縱聲大笑,道:「小姑娘,這回你猜錯了。據我所知,那三大異人之中,除了白衣客甄虛無無人知道生死存亡之外,其餘金羅尊者和啞仙韓昌都死了多年。這消息你竟然不知,焉能稱霸天下?」

  春夢小姐大吃一驚,睜大那雙美眸,呆呆凝視對方。過了一會,才道:「這話若非在老前輩口中說出,我決計不信。」

  黑衣人道:「這話也使你增加了不少自信和勇氣,對不對?」

  春夢小姐點頭道:「不錯,假如您老是三大異人之一,尤其是白衣客甄虛無的話,我定然很難接得滿十招之數。」

  黑衣人訝道:「這卻是什麼緣故?甄虛無不見得是最高明的一個。」

  春夢小姐道:「誠然在三大異人之中,他不一定最高明,但他恰能克制我所習的神功祕藝,是以我對他特別畏忌。」

  這話言之有理,黑衣人點頭道:「原來如此!但我還得告訴你,世上奇人異士甚多,例如當那三大異人聲名最盛之時,便有一位劍術大家,足以與他們相提並論的,此人便是冷面劍客卓蒙。目下相距二十年之久,焉知沒有更多的高手出現?此所以小姑娘你一聽我不是三大異人之一,便大為放心,這一點實是不智之舉。」

  春夢小姐道:「說來說去,前輩您便是要我當你作三大異人那般小心對付,是也不是?好吧,我當必儘力以赴,以求接滿十招之數。」

  兩人至此都不再說話,相向峙立,各自運功。但見那黑衣人全身寬袍突然無風自動,拂拂有聲。

  一如他全身毛孔都射出勁風似的,甚是驚人。

  只一眨眼間,兩人同時發動。

  春夢小姐打袖中掣出那柄才尺許長的金鉤,玉手揮處,劃出一道金虹,疾取對方。

  黑衣人袍袖一拂,本是捲拂向她身上,但臨時改變了主意,改取她臂腕。如若拂中,她手中金鉤必被奪無疑。

  因此她也變招換式,突然化為一招「繞樞飛電」,鉤尖不離對方上盤要穴,人卻繞敵疾旋。

  這一招奇奧之極,黑衣人喝一聲采,道:「接得住你這一招之人,只怕找不出幾個人了。」

  話聲中雙袖齊出,忽軟忽硬,變幻無方。反而使春夢小姐感到金鉤有被奪之虞,不得不半途收回這一招。

  黑衣人喝道:「姑娘小心了!」

  猛可踏步欺身,猛迫過去,雙袖欲拂未拂,袖中尚有兩手捏拳,隱約可見,大有呼之欲出之概。

  他這一招不但極盡強攻硬打之能事,同時由於招數欲發未發,威脅倍增,其間又含蘊得有無窮細膩變幻,說之不盡。

  這等招數,說時容易,練也不難。

  問題只在誰能練成如此深厚的功力,能夠不怕對方情急反噬的凶威?這才是關鍵之所在。

  春夢小姐芳心中一陣寒慄,急使最上乘的騰挪身法,一連閃避了七八步,還沒有擺脫敵人這一招的威力。

  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驚恐畏懼,正因驚懼之故,她原有的武功也減弱了不少。

  眼看黑衣人又迫近了些少,氣勢更盛。春夢小姐已想不出有什麼法子可以擺得脫對方這一招?

  正危急間,黑衣人忽然往後一退,自動停手。只見他全身寬袍垂下來,恢復平常形狀。似是這一場戰鬥已告結束。

  春夢小姐呆了一下,道:「我非認輸不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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