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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水仙訝道:「我叫水仙呀,你忘了嗎?」

  佟長白怪叫一聲,道:「不是忘了,而是知道你不是水仙,那個黃衣服的才叫水仙。」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震動。直到此時,他們方始深深知道,佟長白實是極為凶狡之人,並非一味粗莽橫行之輩。

  水仙冷笑一聲,道:「這話何以見得?」

  佟長白道:「咱一開始就查察出你是真真正正的領袖,那黃衣丫頭,只是你的替身罷了,如若碰上朱宗潛,你就會用傳聲之法,教她說話,還有一點,那就是你這付面孔實在太奇怪了,如若黃衣的是小姐,決不收留你這種怪樣子的丫頭,咱敢打賭她的面孔一定相當漂亮,所以叫做水仙。」

  對方已做聲不得,佟長白又道:「你講個名字出來吧,那怕是假的,咱也有得稱呼,不然咱就管你叫醜丫頭了。」

  眾人都發出怒吼之聲,那青紫面孔的女子舉起一手,止住眾人,緩緩道:「好吧,你叫我一聲春夢小姐就行啦!」她話聲一頓,又道:「朱宗潛在哪兒?」

  佟長白道:「他叫咱在這兒等候你們,轉告你們一句話。」

  春夢小姐道:「什麼話?」

  佟長白道:「他說你才華絕世,至足驚人,但太過自負自傲,所以他要在智謀上挫折你,然後才用武功擊敗你,咱把話已傳到,可要走啦!」

  那個高瘦老人嚴厲地喝道:「站住!」

  佟長白怪笑一聲,道:「你沒名沒姓,咱不理你。」

  高瘦老人冷哼一聲,道:「本大人姓陸,名宣忠,佟兄大概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佟長白一聽他自稱「大人」,心知他既是洩露身份,定有滅口之意,心念方轉,已有一個長衫客越眾而出,迫到他左方七尺以內,冷森森的喝道:「鄆水雲請佟兄指教幾招。」話聲未畢,「呼」的響起劃風之聲,一根幼細竹竿已向面前掃到。

  佟長白身形一挫,縮低了尺許,龐大的身體微轉,右手釘錘「鳴」一聲掃去,口中喝道:「好啊!你是鄱陽漁隱。」

  那鄆水雲使的竹竿色作金黃,又長又細,宛如釣竿一般,他輪動釣竿,使出點、戳、挑、掃等手法,細膩而迅快。

  兩人霎時間已拚鬥了二十餘招,招招都是生死立判,極盡凶險之能事。但見佟長白錘勢越鬥越強,鄆水雲顯然落在下風。

  當下又奔出一個長衫客,但見他手提一柄精鋼短戟,撲入戰圈,宏聲喝道:「洪振來也!」他一插手,首先就硬接了佟長白一錘,發出極響亮的金鐵交鳴之聲,佟長白見對方居然硬接得住這一錘,不禁喝道:「大力神果然名不虛傳!」錘勢一變,也把洪振捲入錘圈中。

  佟長白放手施為,使出全身本領,力鬥這兩個遠在二十年前已享盛名的高手。殺得痛快淋漓,極是過癮。

  那鄆,洪二人的武功路數,恰是一剛一柔,配合得正好,饒是如此,竟也佔不到上風。

  這時雖然只有三個人動手拚鬥,但叱聲如雷,加上不時升起震耳欲聾錘戟相碰之聲,竟也聲勢威猛,使人驚心動魄。

  陸宣忠眉頭一皺,舉步向戰圈移去。突然間一聲佛號傳來,宏亮震耳,眾人都扭頭向東首望去,暮色中但見一個僧人,手提方便鏟,巍然屹立在數丈外。

  這僧人接著朗朗道:「諸位施主以眾擊寡,難道不怕傳出江湖,折損了令譽威名嗎?」他光是說話,卻不移動,生像是準備隨時逃走。

  陸宣忠冷冷道:「你是哪一座廟裏的和尚?」

  那僧人道:「小僧大業,來自少林。」

  陸宣忠實在怕他一轉身逃之夭夭,是以不敢下令攻擊,道:「原來是少林弟子,聽春夢小姐說你們曾出手援救佟長白,是也不是?」

  大業僧目光轉到諸女面上,但見她們個個長得都很美貌,不覺一怔,心想:「剛才佟長白明明說那春夢小姐長得極醜,此刻竟沒有一個醜女,是何緣故?」他一怔之下,竟也忘了回答。

  忽見其中一個白衣女格格笑道:「我就是春夢小姐,你瞧清楚了沒有?」大業僧凝目望去,卻只見她的側面。

  雖是如此,仍然可從她雪白的皮膚,挺秀的鼻子,以及側面的輪廓上,看出她長得很美。

  要知大業僧內功深厚,眼神極足,雖是相隔數丈,又在暮色之中,仍然能瞧得纖毫畢現。

  她的面貌雖有變化,但聲音卻沒錯,大業僧不禁泛起好奇之心,大步走去,意欲瞧一瞧她的正面。

  陸宣忠長劍一擺,一條人影凌空飛起,一躍兩丈餘,刀光化為一道匹練,疾捲大業僧。

  大業僧揮鏟掃去,勁力如山。那人驚噫一聲,陡然間升起數尺,一逕越過大業,飄落在他身後。

  大業僧眼見來人輕功佳妙無比,刀法又極精奇,豈敢大意。腦子裏瞬間排除一切雜慮,估計敵人落在身後的位置,一招「隨風照日」,反臂掄鏟,向身後掃去。

  這一招使得恰到好處,身後敵人竟不得不煞住正欲攻出的刀招,疾退兩步。

  大業僧一轉身,已瞧清楚來敵,但見他面色焦黃,鼻尖唇薄,神情甚是陰鷙,年紀約在五六旬之間。

  大業僧道:「老施主好高妙的輕功,小僧總算開了眼界,請問老施主高姓大名?」

  那長衫老者冷冷道:「現下你插翅難逃,我也不妨說出姓名,老夫姓張名奇。」

  大業僧道:「原來是張老施主,小僧久仰大名。嘗聞張老施主以輕功擅名天下,有個外號叫踏雪無痕,只不知小僧說得對也不對?」

  張奇聽得大業這等褒贊之詞,心中大為受用,道:「想不到少林高手也得知賤名,如若我老眼不花,大和尚剛才的兩記手法,竟是貴寺絕藝之一的風濤二十鏟了?」

  大業僧道:「老施主當代名家,眼力過人,小僧使的果然是這一路鏟法。」

  張奇道:「大和尚言重了,老夫甚願見識貴寺絕藝,還望不吝指教。」

  這時他已變得甚是客氣有禮,抱刀為禮,方始出招。大業僧應一聲「遵命」,迅快揮鏟封架,兩人霎時間鬥做一處。

  ▼第三十二章 迷仙秘窟

  十招甫過,陸宣忠放心地透一口氣,回頭向佟長白這邊望去。但見他們戰況仍然凶險激烈如故,雙方平分秋色,誰也壓不倒誰。

  他正要上前,覓隙出手制伏佟長白,忽聽春夢小姐叫了一聲「陸大人」,當即回頭,問道:「小姐有何見教?」

  春夢小姐道:「那少林和尚武功較弱,陸大人最好率眾上前,先把他殺死,埋藏起屍身,便神不知鬼不覺了。是以須得加急進行。」

  陸宣忠道:「小姐這話甚是。」心中卻大感迷惑,全不明白她的用意何在?他果真一揮劍,率同那兩個長衫客,向大業僧奔去。

  才奔出數步,西南角上傳來一聲大喝,震得眾人耳鼓生疼。隨著喝聲起處,一道人影疾撲過來。陸宣忠這時方始明白春夢小姐的用意,敢情是誘敵現身出鬥之計。

  那道人影眨眼已撲到,卻是個六旬左右的和尚,身量雄偉,拏一根鴨卵般粗的禪杖。

  此時一個長衫客已疾迎上去。春夢小姐格格一笑道:「法音和尚,你還有一個師侄呢?」

  法音大師瞥見攔截自己的長衫客手中拿著一對金環,心知此人就是朱宗潛會過的「紫金環」戈遠。當即揮杖掃去,口中應道:「那大行師侄已返嵩山,女檀樾何事找他?」

  春夢小姐伸手掛上面紗,冷冷道:「你這話是真是假,一會兒就揭曉啦!」

  她舉步向佟長白走去,迫近戰圈之時,身上白衣被他們的勁風潛力吹拂起來。她站定腳步,凝目瞧了五招。

  驀然間閃身切入戰圈之內,纖手迅快一伸,指尖已點中了佟長白的背後「命門」大穴。

  佟長白怪吼一聲,龐大的身軀推金山倒玉柱般摔跌地上,發出響亮的聲音。那邊廂法音大師杖法一緊,把紫金環迫退了三步。陸宣忠見他如此勇猛,不禁皺一下眉頭,心想:「怎的少林寺隨便出來幾個和尚,就如此厲害?」當下道:「袁兄,請去助戈兄一臂之力。」

  這刻只剩下一個白髮飄蕭,面貌慈祥的長衫客未曾出戰,聞得陸宣忠之言,朗應一聲「遵命」,提刀撲上。口中喝道:「老朽袁負,請大師指教!」刀光閃處,已欺入戰圈之中,與那紫金環戈遠,雙戰法音。陸宣忠一邁步,已迫近大業僧。

  但見這名少林僧人仗著師門秘傳「風濤二十鏟」的絕藝,竟與那踏雪無痕張奇鬥得難解難分,未分高下。陸宣忠心中下駭然,從此以後,他便對少林寺另眼相看,再也不敢有絲毫輕慢之心了。

  他覷準時機,欻然欺入圈內,長劍迅快刺出。大業方便鏟猛可砸落,擊中敵劍,陡然一凜。

  原來他這一鏟勢急力猛,縱然不能擊落敵劍,也應把敵劍震開,誰知敵人劍上黏力強絕,竟把方便鏟黏住。

  名家拚鬥,講究的只是這麼一線之機,張奇得此良機,運刀如風,連攻三招,登時把大業的風濤二十鏟綿密之勢攻破。

  大業本來全靠這一路絕藝,才能與張奇平分秋色。現下鏟法已破去,便須見招拆招,隨機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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