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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過了一會,法音大師問道:「假如朱大俠躲了起來,十天八天不露一面,她如何能活捉了你?」

  佟長白道:「如是這麼簡單,朱宗潛早就躲起來了。不過那雌兒的話實在太離譜了一點,這麼遼闊的地方,而且人又不比野獸,如何能一口咬定在什麼時候找得到?」

  朱宗潛心頭隱隱有靈光閃動,當下很有興趣的問道:「是野獸便如何?」

  佟長白道:「是野獸就好辦啦,第一點野獸各有習性,獵食棲居都有一定的方式,一望而知什麼地方有什麼野獸,出沒的路線也往往是一定的,很少變動。」

  朱宗潛道:「第二點呢?」

  佟長白道:「第二點是野獸都各有特別氣味,若在上風一聞而知。」

  朱宗潛點頭道:「你說得很對,這番話竟觸發了我的靈機……我記得她暗器之中,好像有一股異香……」

  佟長白、法音都不明其意。朱宗潛又喃喃道:「若然我所料不差,這等手法倒是防不勝防,必須想個辦法破解才行。不然的話,即使躲得過一趟兩趟,終究還是躲不過的。」

  佟長白問道:「你說什麼?」

  朱宗潛笑道:「我說的話無關重要,不必多費唇舌。倒是今晚可能有一場廝殺,凶險激烈,定要過於早上之鬥。」

  佟長白聽了甚喜,厲聲大笑,道:「好極,好極,咱總覺得跟你在一起最有意思!」

  朱宗潛沉思半晌,才道:「但今晚之戰,只怕與以往都不相同,照我的估計,恐怕是輸多贏少,極是凶險不過。」

  他說得如此嚴重,連佟長白也不敢張狂亂說,他道:「怎的說得如此洩氣?」

  朱宗潛道:「問題是咱們人手不夠,假如那個與佟兄齊名的笑裏藏刀安順,也幫助咱們,情勢便大不相同了。」

  法音和佟長白都大感驚訝。朱宗潛略略說出大清早曾和安順鬥過之事,佟長白直裂嘴而笑,道:「幸虧他也敗在你手底,不然的話,咱就顯得不如他啦!」

  朱宗潛道:「佟兄,咱們目下已是同患難共禍福的夥伴,是以有句話奉告,望你萬勿見怪。那就是安順的武功雖是強不過你,但他有兩點強勝於你的。第一是他的兵器,稀奇古怪,不知藏有多少法寶,令人難以防範。第二點,此人狡奸多端,專門使壞,才博得『笑裏藏刀』的外號。」

  佟長白道:「咱知道啦!若是碰上他,咱多加小心就是。」

  朱宗潛道:「這就行啦,咱們去找一處有利的地勢,以便應付今晚的場面。」

  大業僧已從廟裏弄來齋食,大家在草地上草草進食過。然後在朱宗潛率領之下,向東北方走去。

  ***

  朱宗潛似胸有成竹,頭也不回的往前走。一直走了二十多里路,經行之處,都是荒野之地,完全避開大路和人煙。不久,走上一處崗陵,陣陣波濤之聲隨風傳來。

  他們在崗上一望、但見底下七八丈遠,就是那滾滾奔流的黃河。此處乃一河灣,水勢平靜。

  朱宗潛向法音大師說道:「有勞大行、大業兩位大和尚,斫斬五株樹木,枝葉越多越好,堆放在河岸旁邊。」兩僧依言去做。

  朱宗潛站在崗頂,寸步不移,四下查看形勢。佟長白閒不住,奔落去幫二僧砍樹。

  朱宗潛道:「恕晚輩暫時瞞住內情,總之,現下種種舉措,都是為了儘快營救出一影大師和歐大先生。」

  法音道:「朱大俠即管依你之計行事,貧衲決不多言。」

  朱宗潛心中甚喜,道:「大師如此相信得過,晚輩更當竭盡心力,以報知己。」

  他呆呆尋思了好久,眼看樹木已砍好,便高聲道:「用一條繩索,把這五株樹木都連結起來,暫時放在岸邊就行啦!」

  他又選定坡頂亂草叢生之處,命他們小心的挖掘洞穴,一起挖了三個,形成一個相當大的三角形。

  朱宗潛本人一直站在這三角形當中,毫不移動。他又指示大行和尚到數里外的村落,找到三領蘆席,以及在遠處砍了一捆竹竿帶回來。他不說出這些舉動和蘆席、竹竿等物事的用途,一逕在三角形的三個坑洞當中的位置盤膝打坐。眾人亦沒有詢問,各個休息。

  到了黃昏之時,朱宗潛一躍起身,大聲道:「該是著手準備的時候啦!」眾人精神大振,都走攏來。

  朱宗潛忽然出聲警告佟長白不可碰到他的身體,他自從在廟後碰頭之後,一直很小心的不與眾人接觸,眾人早就察覺了。

  佟長白此時便忍不住問道:「幹什麼?你身上有毒,怕咱們大夥兒也染上了是不是?」

  朱宗潛微微一笑,道:「猜得差不多。」

  他指住那些竹竿和蘆席又道:「諸位各自把坑洞用竹竿架好,舖上蘆席,席上洒上泥沙,又鏟幾塊草皮蓋覆其上,你們躲在坑洞之內、敵人雖然近在咫尺,亦難覺察。」

  眾人聽了,同點頭稱是。朱宗潛又道:「等一會敵人到達此處,假如力量不強,人數不多,諸位不要理會,須得等到人多勢眾之時,先由佟兄出馬,放手拚鬥,打個痛快。到佟兄不支之時,法音大師和大業師兄才現身救援。這一著多多少少總能查看敵方有些什麼高手,以及他們是何家派路數?」

  佟長白滿意地大笑一聲,道:「如此甚好,咱只怕那雌兒出手,使出神奇奧秘的招數,迫得咱無法放手大拚一場……」

  朱宗潛道:「這一場她不會輕易出手了。」他轉眼向大行和尚望去,又道:「大行師兄請你藏匿在來此路上里許之處,敵人來時,不要理會,他們回去時,若然你見到敵方已把咱們的人都擒住了,可悄悄在後面跟蹤,查出他們巢穴所在。」

  大行和尚道:「小僧遵命,但查明敵人落腳地點之後,又如何與朱大俠聯絡?」

  朱宗潛沉吟一下,道:「你若能查出,只須遠遠走開,任意找一處棲身之處,我自會找到你。」

  大行和尚聽了這話心中不信,不但是他,其餘的三人也覺得難以置信。朱宗潛又道:「有煩佟兄把那些樹木丟在河水中,然後折一根樹枝回來。」

  佟長白奔下崗頂,伸展長臂,抱起那一大堆樹木,丟入河中,順手折了一根粗枝回來。

  朱宗潛說道:「在下一離此地,諸位速速依計行事,時間無多了。」說罷,呼地躍起,輕飄飄落在佟長白手中的樹枝上,說道:「佟兄,到河邊去。」

  佟長白全然不明何故如此,洒開大步,奔到河邊。

  朱宗潛道:「請把小弟拋入河中,同時亦把樹枝甩到水裏。」

  佟長白運起內勁,往外一推,但見朱宗潛連人帶樹枝都落到河水中。他搔搔頭,望著朱宗潛浮起來的頭顱,道:「這是怎麼回事?」

  朱宗潛道:「以後才告訴你,快快依計躲在坑洞內。」

  ***

  不一會工夫,這片崗陵上已杳無人跡,天色漸漸陰黯。突然間五條人影掠過大行和尚的視線。他躲在路邊一棵大樹上,凝神望去,只見這五人乃是三個白衣女子和兩個黑衫大漢。其中一個白衣女子手執長長的皮帶,繫著一頭白色像狸貓般的小獸。

  那頭白色小獸奔竄在他們五人前頭,相距兩丈,看它忽前忽後的速度,假如沒有皮帶繫住,早就去得不知去向了。

  這一批人過後,不久,又有許多人影先後掠過,大行和尚暗中一數,竟然多達十二人。看他們掠奔而過時的身法,無一不是十分高明之輩。

  大行和尚眼見這許多高手湧到,所去的方向又正是朱宗潛、法音他們藏身之處,心頭大駭,暗暗盤算要不要繞個圈過去告警?但他旋又發覺敵方之人腳程甚快,決計已來不及趕在他們前頭告警,只好放棄此念,睜大眼睛守望著那條小路。

  最先的一批人已奔到坡頂,白色小獸蹲在朱宗潛打坐之處,再不走動。那個管它的白衣女嬌叱數聲,見它仍然不走。當下縱目四望,此時,天色尚未黑齊,四周景色猶自清晰可見。但見附近樹木甚少,野草也長得不高,可說是絕無藏匿身形的可能。

  白衣女打量了一陣,道:「怪事,怪事,怎麼線索忽然中斷了?莫非他從這兒便插翅飛入河中,直渡對岸不成?」她似是這一批人馬之首,其餘的兩個白衣侍女和黑衣大漢,都默默地聆聽。她又向河邊望去,但見這河灣內水勢平靜,一些樹木浮在岸邊的水面,此外,水面上別無他物。

  這些人個個藏住面孔,因此她的表情沒有人瞧得出來。轉眼間四條人影奔上坡頂,都是一式的青色長衫,黑布蒙面。

  他們現身之後,雖見那白色小獸蹲伏不動,而敵人卻不見蹤影,竟也沒有詢問,便站在一旁。

  緊接著先後奔上六人,他們雖然都是穿著長衫,但衣服的顏色和神態舉止,俱與那四個青衣人不同。一望而知他們均像獨當一面的人物,是以各有特點。

  最後,一個蒙面黃衣女走上來,她舉步走到那個為首的白衣侍女身邊,卻沒有開口說話。坡頂一共有十二人之多,竟不聞謦咳之聲。

  那後來出現的六個蒙面長衫客,各自縱目打量四周形勢動靜。其中一個兩鬢已斑的高個子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他道:「此地一目了然,敵人想必已渡江而去。」

  其餘的五人紛紛頷首,表示他們亦作此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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