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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朱宗潛一愣,忖道:「她竟是個女子麼?我從未聽過這麼動人的聲音,想必也長得很美……」想到這兒,不由得睜大雙眼望去。

  黃衣人左手沒有掀起面罩,反而向前一伸,但聽「嘶嘶」連聲,發出一種體積細小的暗器,連珠射去。

  朱宗潛趕快側閃,刀劍齊揮,幻出一片光華,封住門戶。

  但覺對方暗器擊中刀劍光幕,力道極強。心頭大凜,暗忖這些繡花針般細小的暗器,居然勁道強絕,可見得她功力之深厚,已超凡入聖了。

  那黃衣人吃吃嬌笑,並沒有趁機欺撲出手。

  朱宗潛大奇想道:「她露出女子口音,分明是藉此使我分心,破去我的氣勢,這樣應當發出暗器之後,猱身疾攻,才佔得到機先。但她居然輕輕放過這個機會,實在令人大感不解……」忖想之間,鼻中微微嗅到一陣香氣,心中一凜,連忙閉住呼吸,免得中毒。

  隨即就恍然大悟,電光石火般掠過一念:「是了,她的暗器破空之聲,好像是五響,但刀劍光幕上傳來的震動感覺卻有六七次之多,莫非其中有一兩枚暗藏毒香,發出時手法不同,是以聽不見破空之聲?」

  這時候他更惕凜的是這個黃衣女詭計之多,大有防不勝防之感。但另一方面,這種敵手又使他極感興趣,不願輕易錯過。

  黃衣女道:「不要害怕,我從來不用毒的。」

  朱宗潛道:「那太可惜了。」

  黃衣女揮動長劍,忽上忽下,淡淡道:「可惜什麼?」

  朱宗潛見她劍勢浮沉之間,奇奧無比,不但封住所有的方位門戶,而且還含蘊極厲害反擊之勢。因此,他縱然出盡全力攻去,仍然搶制不著機先。

  這一驚非同小可,心想:「她的武功,固然是深奧難測,但這等狡黠的心眼兒更是駭人。」

  要知朱宗潛那一句「太可惜」,換了平常之人,定必略略分心思忖其意,這麼一來,朱宗潛突施攻襲,實是不易招架。然而對方揮動長劍,嚴密護住門戶,如此機伶心眼,實是世間罕有。

  朱宗潛表面上裝出若無其事,笑道:「可惜的是在下有百毒不侵之能,你若是放出毒香,方知在下手段。」

  黃衣女緩緩舉步迫近,嬌聲笑道:「這話可是當真?」話聲中劍勢浮沉不定,慢吞吞的向他刺去。這一劍來勢雖慢,卻奇奧變幻,無從捉摸。

  朱宗潛竟然招架不住,只好向後退去。

  黃衣女一步一步迫去,他一步步後退。猛可發覺不妥,敢情他後面尚有敵人,假如他刀劍盡被敵招封死,後面的敵人隨手劈出一刀,就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朱宗潛雖然是明知不能再退,卻又無法不退,霎時又退了七八步,腦後颼一聲,刀風疾襲而至。

  他百般無奈之下,大喝一聲,虎軀半旋,揮劍招架背後劈落的長刀。

  這麼一來,朱宗潛的背後門戶洞開,把整個背脊完全交給敵人了。但事有輕重,險有緩急,他乃是被情勢所迫,不能不先行旋身招架敵刀,才想法子對付黃衣女的劍勢。

  「嗆」的一響,餘音裊裊。那個蒙面人驚得一怔,原來他一刀斫中敵劍,只覺敵劍巧妙一震,手中之刀便已斷為兩截。

  朱宗潛右手長刀同時劈出。當那蒙面人一怔之時,刀鋒已離他頸子不及半尺。

  同時之間,背後的黃衣女冷冷道:「我這一招『鳳點頭』,已罩住你『靈台』、『中樞』、『命門』三大要穴。劍尖與你穴道相距只有半尺。」這幾句話有如符咒一般,竟把個武功卓絕的朱宗潛迫得不能動彈,硬是煞住長刀劈下之勢。

  他對面那個蒙面人亦全然不敢動彈,因為他亦被敵刀之勢所禁制,若然一動,敵人之刀定可把他頭顱劈下。

  要知武功之道,千變萬化,實是難求定規。那黃衣女說的「鳳點頭」招式,本甚平常。

  可是朱宗潛卻自知無法擺脫,這是因為他從旋身發出刀劍時,雙腳所踏的方位與平時不同。

  這麼一來,「鳳點頭」這一招頓時化腐朽為神奇,只要他身形稍稍一動,不論是向哪一方移動,都得被敵劍刺中大穴,當場身死。

  黃衣女冷冷道:「朱宗潛,你最好不要自誤。要知我目下已運足劍勢,如騎虎背,如箭在弦。假如你輕舉妄動,我的寶劍不得不發。」

  朱宗潛的身形果然紋風不動,朗聲說道:「在下豈是貪生怕死之人?你即管發劍。」

  黃衣女道:「我不想殺死你,所以才叫你不要自誤,彭二,你可以退開啦!」

  在朱宗潛長刀禁制之下的蒙面人應了一聲,方要舉步後退。

  朱宗潛厲聲喝道:「不許動。」彭二身子一震,果然不敢動彈。

  朱宗潛又喝道:「移刀外指。」彭二被他氣勢所懾,果然移動手中那截斷刀,同右方指去。此是修習武功中的慣用語,外行人也許弄不明白,但他們卻絕不會弄錯。

  那截斷刀緩緩移動之際,朱宗潛已從刀身的反映中,瞧見背後黃衣女的姿勢。她果然走舉劍直指自己後背。

  可是她的腳法卻露出破綻。說時遲,那時快,朱宗潛驀地向右上方躍起,身法快如閃電。

  黃衣女寶劍疾吐,卻刺個空。原來她劍招發出之時,受到腳法牽制,因此變招吐出時,角度不夠,劍尖恰好從敵人腿邊擦過。但這一來,總算保住了彭二的性命。

  朱宗潛乍起又落,腳尖一點地,便向樹林躍去。兩個蒙面人急急截擊,黃衣女尖聲喝道:「讓他走。」兩個蒙面人聞聲止步。

  朱宗潛已從他們之間掠過,撲入樹林之內。黃衣女一揮手,在那四個蒙面人簇擁之下,越過山坡,霎時隱沒無蹤。

  朱宗潛一撲入林內,就立刻隱沒樹後,窺視敵人的行動。誰知他們卻一轉眼走個乾淨。

  山坡上一片靜寂,人跡杳然,使他大感莫測高深,卻又不敢出林奔到坡頂查看。因為他們此舉很可能是誘敵之計。

  過了一陣,山坡上以及周圍仍然沒有什麼動靜。

  朱宗潛苦笑一下,正在考慮下一步如何做法。突然間一陣低微聲響傳入耳中,舉目望去,但見一條人影出現在坡頂,穿行於灌木草叢之中。

  他一望之下,大為疑惑,原來來人是個白衣少女,作侍女裝束,背插長劍。身量纖長,行動敏捷輕靈。

  她很快就從山坡走下來,離樹林丈許便停住腳步,轉眼向四下打量。但見她一雙眼睛大而靈活,彎彎的眉毛,唇紅齒白,竟然甚是美麗動人。

  朱宗潛當機立斷,朗聲問道:「姑娘找誰呀?」說時,大步走出樹林。

  白衣侍女頓時露出笑容,望住這個用斗笠遮住半截面孔的農家少年,紅唇中現出雪白的貝齒,說道:「您是朱先生吧?敝上有一封信給您。」她掏出一方白絲巾,輕輕抖開,雙手分執兩角,舉到胸前,有字跡的一邊,向著朱宗潛。

  看來這封信只是讓他看,並不打算交到他手中。

  朱宗潛定睛一看,白絲巾上寫道:「字奉朱宗潛足下,今日之會,小試牛刀,諒君已惕然而懼矣!茲命小婢傳達吾旨,今晚三更以前,必將足下生擒。如若自知無能匹敵,可隨小婢來謁,輸誠求降,或可免兵敗被擒之辱也,宜三思之。」底下沒有具名,朱宗潛剛剛看完,突然發覺自己仰頭閱信,斗笠已遮掩不住上半截面孔。

  原來白衣侍女雙手漸漸舉高,最後雙手都伸直,高舉過頂。故此朱宗潛隨著她的手勢,不知不覺仰起頭閱看,此舉自然是對方詭計之一。

  朱宗潛掀掉斗笠,微微一笑,說道:「我本來就沒有打算掩藏本來面目。」

  那白衣侍女定睛瞧他一會,才道:「聽說朱先生是個美男子,果然不假。」

  朱宗潛道:「姑娘是個女孩兒家,不該說出這種話。」

  白衣侍女玉頰上飛起兩團紅暈,益增嬌媚。朱宗潛從這一點觀察出對方經歷得不算多,當下又道:「姑娘除了送信之外,還有別的事沒有?」

  白衣侍女收起白絲巾,搖頭道:「沒有事啦!」

  朱宗潛微微一笑,道:「姑娘忘了告訴我貴上的姓名。」

  白衣侍女搖頭道:「小婢奉命不得洩漏。」

  朱宗潛面上笑容依舊,人卻迫近了一大步,距她只有三尺左右,道:「若然如此,有煩姑娘留下。」

  白衣侍女驚道:「假如小婢不願意留下呢?」

  朱宗潛道:「那麼在下只好出手把你住了。」

  他又迫近一步,氣勢堅凝,對方立時感覺出他勢在必得,並非虛聲恫嚇,她連忙搖手,哀求地道:「朱先生,你是天下知名的人物,何必為難小婢呢?」

  朱宗潛沉聲道:「常言道強將手下無弱兵,姑娘不必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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