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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他們這時縱馬奔馳,異常之人,即使大聲疾呼,兩下也難聽見。可是這兩個武功精深之士,各用內力迫出話聲,竟交談自如,毫不費力。

  朱宗潛道:「這一點你就有所不知了,這批人當中有一個想對付我,這人是誰,毋須告你。但你也危險殊甚,因為假如幾位可居領導地位的高手,不是發覺歐陽幫主似乎發生問題的話,定必會提及你。你的舊案一翻起來,連我也會站在那一邊,你說這情勢微妙不微妙?」

  佟長白道:「咱向來獨來獨往,不管別人怎麼想。這種奇怪的形勢不但微妙可怕,甚至這刻聽你分析,也感到頭昏腦脹。依咱的性子,那些人根本就不必理會。」

  朱宗潛笑著搖搖頭,心想歐陽慎言這刻定必也有脫出樊籠之感。東廠方面如果要對付銀衣幫,當然以他為第一目標。假如他沒有藉口離開城裏,這危險性可就太大了。如今幸而無恙離城,與他幫中高手會合,實力大增,自是不可同日而語。不過,因東廠方面定必另有陰謀毒計,以後就得瞧歐陽幫主如何應付了。

  他們策馬驅馳了好久,佟長白突然躍落地上,邁開大步,迅速奔走,速度比奔馬還快得多。朱宗潛一點也不著急,仍然驅馬馳去。佟長白的身影不久就瞧不見了,朱宗潛還是無動於衷。

  如此大約馳出十餘里路,樹林中忽然撲出一條高大人影,幾乎碰著奔馳中的駿馬。這道人影正是那銅面凶神佟長白,他跟著馬匹奔走,一聲獰聲喝道:「朱宗潛,你準知咱一定等你麼?」

  朱宗潛道:「假如你不等我的話,你休想找到沈千機。」

  佟長白道:「其實找不找他都不要緊,咱卻是覺得你有一種力量使我甘心等你。」

  ▼第二十二章 如此師徒

  朱宗潛初時不明其故,但隨即醒悟地伸手摸一摸懷中的銅鏡,忖道:「雪女的一面銅鏡就有這等力量,怪不得她珍重送我,敢情不是凡物。」

  他們交談了這幾句話,復又往前趕路。

  太陽已斜掛在西邊,這一日即將消逝,他們終於抵達一座森林的邊緣。

  朱宗潛把馬匹藏好,便和佟長白兩人入林,一路極為小心,既不得弄出絲毫聲息,亦不能折斷枝葉,免得留下痕跡,讓沈千機這等機警絕倫之人,瞧出了有人踐踏過的痕跡。

  在這一點上,別看佟長白粗莽暴躁,行動卻輕捷巧妙之極,比起朱宗潛只高不低。

  因此朱宗潛大為放心,一邊往前走,一邊想道:「佟長白能夠躋身於一流高手,名列兩惡之中,果然有本事。」

  不久,朱宗潛停下來,查聽了一下,輕迅若風般上了樹,在枝葉間躍進數丈,便到達足以瞧見林內那一片空地之處。佟長白當他上樹之際,就站定不再移動。這又顯出他過人之處,竟要等到朱宗潛示意方肯行動。

  他心中甚為興奮,覺得跟這個朱宗潛在一起,刺激無窮。現下他雖是不曉得這是什麼地方?沈千機到此何事?但從朱宗潛如此小心翼翼的跡象看來,一定不是善地。

  朱宗潛目光透過稀疏的枝葉,但見空地中赫然有人,一個坐在輪椅中,白髮飄蕭,自然就是康神農了。另一人身材高瘦,黑色長衫,背插長刀,正是沈千機。

  他頓時興奮得心跳不已,比一個手勢。佟長白很快就悄無聲息地到了他身邊。好在他們所踏的橫椏甚是粗大,足夠承載他們的重量。

  康神農左手托著一個紙包,右手抓出包中之物往嘴裏送。瞧起來好像是餓急了,全不擇食一般。但朱宗潛卻瞧出,康神農是利用貪婪進食的動作,來掩飾心中的激動與興奮。

  沈千機全不作聲,站在一旁,直等到康神農動作緩下來,才道:「弟子真是該死,最近事情太忙,竟沒有奉上美食孝敬師父。」

  康神農搖搖頭,道:「罷了,別來這假惺惺的那一套,你今日找我何事?」

  朱宗潛一聽,敢情他們尚是會面不久,自己總算是趕上了,心中暗喜。現在擺在面前的有個大問題,便是他要不要馬上現身出去追殺沈千機?抑是留給康神農,用那毒蟻陣殺死他?假如是自己現身的話,尚有可能從言語中套出「火熊膽」的下落,然而康神農苦苦捱了這許多年,為的就是今天,他又豈能從中破壞,使他平生之願落空?

  因此,他很快就下了決心,寧可想別的法子去求火熊膽,也不能擾撓康神農的計劃。他的腦子極為活躍地轉動,之後,用傳音之法向佟長白道:「請你儘快去把我的坐騎擊斃,再回到此處。」

  佟長白一點也猜測不出,他此舉有何用意,但越是如此,就越發聽話,迅即去了。

  沈千機久久沒有回答康神農之言,直到他催問了兩聲,這才說道:「弟子先舉幾個小小的疑問,一則可供師父解悶,二則亦可解弟子心中之惑。弟子曾經使用『千毒漿』淋在一個人的身上,但他居然全無所損,使弟子百思不得其解。」

  康神農冷笑一聲,道:「由此可知你還是未曾盡得老夫真傳了,這千毒漿用一百二十種藥物熬煉而成,凡是血肉之軀,都無法抵受,而現下居然有人能夠安然無事,使得你十分困惑,對也不對?」

  沈千機道:「若然不是困惑,何須叩問師父?」

  朱宗潛聽了他們對答,但覺十分過癮。佟長白哪裏曉得這一對師徒之間大有文章,不獨全無師徒之情,甚至皆有謀殺對方之心。因此他可覺得這兩人說的全是廢話,毫無一點道理。

  康神農道:「那麼老夫就告訴你吧,那千毒漿雖是厲害無比,但世上仍然有些靈藥可以克制得住。」

  沈千機面色一沉,冷冷道:「原來如此,想來師父跟朱宗潛很熟悉的了?無怪我多次被他佔了機先,敢情他已在此間獲得了許多有用資料。」

  康神農道:「朱宗潛麼?不瞞你說,老夫倒是知道有這末一個人,你竟不覺得奇怪麼?」

  沈千機若不是想多問一些詳情,真恨不得立刻出手殺死這個老傢伙。他陰笑一聲,道:「當然奇怪,他怎會摸到這兒來的?」

  康神農道:「他的人從未來過,但或者計多端帶他來過,躲在外面,老夫就不得而知了,這個人與千毒漿大有關係,天下間恐怕只有他一個人不怕你的千毒漿了。」

  他一提及計多端,沈千機便深感迷惑,道:「計老三雖是識得他,但怎會帶他來此?又怎會跟你提起了他?」

  康神農不悅地哼一聲,道:「你太沒有禮貌了。」

  沈千機連忙躬身道:「弟子一時情急,話語中大欠斟酌,還望師父宥恕。」

  康神農道:「這才像話,老夫乾脆一古腦兒告訴你吧,不過我可想不到計老三還有事瞞著你呢!老夫第一次聽到朱宗潛之名,便因計老三來此向我求教一件事。這件事如果成功,他就足以與你爭一日長短了。」

  他隨即把計多端得悉朱宗潛服過「紫府禁果」,因而想吸取禁果靈效之事說出來。最後說道:「計老三當然是失敗了,因為既然有人不畏千毒漿,自然非服過紫府禁果的朱宗潛莫屬。老夫剛才說的靈藥,就是指這一種。」

  沈千機聽完這番話,方知計多端不敢把朱宗潛曾服禁果之事告訴自己之故。正因如此,他才疏於防範失敗的可能性,以致落得今日如此狼狽的地步。

  他忿忿地哼了一聲,道:「師父您討厭不討厭計老三,如若討厭的話,弟子定當替您老把他殺死。」

  康神農呵呵笑道:「好極了,我瞧屈羅也不是東西,他常常暗中求我傳授秘藝,可知必有反側之心。你最好連他也一併誅除。」

  沈千機道:「屈老二已死在朱宗潛手中啦!」

  康神農笑道:「這話怕靠不住吧?上次我見他之時,發覺他好像服過毒藥,似是從腐屍中提煉出來的毒藥。若然我老眼不花,他除非被朱宗潛斬為兩截,方會死去。不然的話,只要全屍尚在,即能救治。當然那樣一來他腦部受傷太重,失去智力,宛如行屍一般。但卻會聽你的指揮,別人說什麼他也不理會,我可曾猜錯了?」

  沈千機歎一口氣,道:「若論藥物之學,弟子今生今世也休想比得上師父啦!不錯,屈老二死不了,但也不會跟我作對,可以斷言。現在弟子還有一事要向師父請教。」

  康神農道:「老夫並不感到意外,有什麼事你說吧!」

  沈千機道:「師父想不想離開此地,領受弟子萬般供奉?」

  康神農怔一下,才道:「這個問題不容易答覆。」

  沈千機道:「不妨事,師父儘管考慮一下。」

  康神農問道:「你先把條件說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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