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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朱宗潛可沒有注意到他,卻耽心地道:「我師追襲沈千機,至今未返,不知是何緣故?」

  楊元化道:「令師劍術卓絕一代,沈千機雖然凶毒奸狡,但諒亦無法暗算得著令師。」

  朱宗潛茫然地抬起頭,突然發現歐陽慎言眉目間泛露出一片焦灼之容,頓時心中一動,運集所有智慧,迅速尋思一下,便邀了歐陽慎言走開一旁,低聲道:「幫主定必十分懸慮令郎的下落無疑?」

  歐陽慎言頷首道:「不錯,此是老朽焦灼的原因之一。」

  朱宗潛聽他口氣,似是尚有別事,當下說道:「關於令郎失蹤之事,假如是與雪姑娘有關,則在下可以保證他的安全,決無生命之虞。」

  歐陽慎言訝道:「難道你以為尚有別的失蹤原因麼?」

  朱宗潛慎重地點頭,道:「令郎雖是仁俠為懷,聰明傑出之士,但他卻重用一個奸邪之輩,是以他的失蹤,便不一定是雪姑娘所為。」

  歐陽慎言道:「少俠可是指那計多端而言?」

  朱宗潛道:「不錯,假如我揭開計多端的底細來歷,相信你也會大吃一驚。這計多端敢情就是沈千機的小師弟,一向聽命於沈千機。故此黑龍寨消息向來靈通不過,便因為他們有不少這類的耳目。試想貴幫勢廣人眾,全國各地發生的事,無有不知,卻等於替沈千機做了耳目,天下尚有何事瞞得過他呢?」

  歐陽慎言大為震驚,道:「不瞞少俠說,我這次暗中趕來,本是打算對付計多端,我已收集了幾樣證據,可以證明計多端作惡為非,違背了幫規,卻不料他真正身份竟是如此驚人!」

  朱宗潛道:「若然計多端業已警覺,早一步劫走了令郎,此事便十分棘手了。這個猜測恰好能夠解釋沈千機當初解救令郎之時,竟不立刻救醒而讓他昏睡的緣故。」

  歐陽慎言那麼老練的人,這時也不禁徬徨迷惘,毫無主意。他道:「我抵此之時,雖已調集敝幫二十餘高手,分佈在開封周圍百里之內,嚴密監視所有的道路江河,但目下卻感到此舉並無用處。」

  朱宗潛瞑目細想了一下,說道:「幫主這個佈置大有用處,令郎失蹤後可有什麼消息麼?」

  歐陽慎言搖搖頭,道:「還沒有關於他的消息,倒是有一事甚為奇怪,據他們報告,竟發現許多行蹤隱秘之人從各路潛返開封,這些人俱是內外兼修的高手,其中有兩個被認了出來,卻是十多年都不曾在江湖上出現過的名家高手。」

  朱宗潛忽然表現出大為興奮之容道:「此事很有意思,這兩人是誰?」

  歐陽慎言道:「一個是九指翁袁負,一個是紫金環戈遠。他們均是成名多年的名家高手,於武功上各有獨得之秘。十餘年來全無蹤跡下落,不知去向。由於他們素來與武林各家派沒有什麼恩怨,所以沒有人注意到。」

  朱宗潛悄聲道:「在下有一個很奇怪的想法,那就是這次龍門隊中,符直也參加一腳,甚是奇怪。幫主大概尚未知悉,此人其實已是東廠中的金豹級高手。以他的身份,殊沒有參加這種武林恩怨的必要。」

  歐陽慎言忖道:「原來朱宗潛懷疑那九指翁袁負和紫金環戈遠是被符直勾來的,然則這些人有何圖謀?何以東廠高手竟要牽涉到江湖是非之中?難道說官家深恐我們這些人結成一股力量,事先要從中攪散?這個想法並非不通,但可能性不大。」

  他的思路很快的在龍門隊每個人身上轉了一趟,終於發覺最有問題的共有兩人,一是自己,二是朱宗潛。

  他自己是由於這銀衣幫的勢力擴大,兩堂八壇之中,已擁有四位以上的一流高手。而且最近有幾件事發生,俱與官方有關。這幾件事性質差不多,都是發生了大案子,官方無法可施,最後求到銀衣幫協助,方能偵破。這等事表面上是立功,其實已觸官方大忌,因此,由擁有最高權力,樣樣事情都管的東廠出頭,設法打擊銀衣幫,大有可能。

  不過比起朱宗潛這個神秘而又厲害的人,銀衣幫之患,在東廠眼中,恐怕還比不上朱宗潛呢!他到底是什麼身份?誰在背後支持他?若無人支持,他的錢財從何而來?他為何曉得符直是金豹級人物?為何會想到那些隱跡高手的出現,與符直有關?

  錯非是歐陽慎言這種練達之士,絕難考慮得如此精細周詳。而且換了別人,這刻一定沉不住氣了。

  朱宗潛也用心思索了好一會,才向歐陽慎言說道:「在下或者就是符直欲得之人,但如若是這樣,問題可就簡單得多了,假如他們要對付整個龍門隊,免得這些人或明或暗的幫助貴幫,這一來牽涉就大了,唯一可行之路,便是先下手為強,把東廠的主腦人物殺死。」

  歐陽慎言不禁微凜道:「你曉得主腦是誰麼?」

  朱宗潛道:「表面上是司禮監掌管東廠,其實東廠之內,分為若干部門,其中主持對付江湖上武林人物的這個部門,不知是誰。據我所知,東廠中金豹級的高手都歸他管制,亦是由他一手網羅的。因此,此人一除,武林即可免去一個隱伏的大禍患。」

  歐陽慎言終於忍不住問道:「你何以得知這等機密不過之事?實不相瞞,我曾經用了不少手段,化了無數心血,竟連東廠的內部情況一點也沒摸出,更別說探聽有些什麼人物。」

  朱宗潛沉聲道:「歐陽幫主若要知道,在下不妨坦白奉告,但幫主必須為我守秘才好。」

  歐陽慎言點頭道:「這個自然,毋庸說得。」

  朱宗潛道:「在下乃是親王身份,但現下已淪為平民了。」

  歐陽慎言那麼老練的人,聞得此言,也不由得為之改顏變色,心頭頓時加了一塊大石。暗想:「嘗聞人言:凡是天潢貴胄,不得擅自離京。朱宗潛他既是親王身份,便即是與當今皇上乃是兄弟了。他既然不在王邸安享尊榮富貴,卻混入江湖之內,行跡奇異,定有難以告人之隱秘苦衷。像是自己這等江湖草莽之士,一旦沾惹上了他,豈不是後患無窮?」

  他忽然發覺失態,連忙收攝心神,定眼注視這個彗星般震撼了天下武林的年輕人。但覺他氣度尊貴,舉止間果然有龍虎之姿。當下道:「如若你所言不假,我們就須得尊稱你一聲千歲殿下了。」

  朱宗潛搖搖頭,道:「在下早就江湖飄泊,過去之事,俱成泡影。在下說出身世之故,便是要幫主信得過在下,並非胡亂瞎吹那東廠之事。此外,在下相信符直他們並非已查出在下身世,因而衝著在下而來的。」

  歐陽慎言不能不相信這個機智絕世之人所說的話,當下沉吟道:「假如符直這一幫人馬來意是對付敝幫,以及龍門隊諸友,此事便關係極大,定須著意應付。這宗事你瞧跟那幾位商量的好?」

  朱宗潛道:「一影大師,歐大先生,馮前輩及楊前輩都是可以信得過的人。在下若然猜得不錯,東廠方面一定十分忌憚我們這些人結集為一股力量,必用各種手段分化我們,在下至今尚未有暇細想此事,暫時不敢斷言。」

  歐陽慎言道:「那麼我們暫時不談此事,都放在心中,我先著手兩事,一是救回阿謙。二是擒下計多端。」

  朱宗潛也認為很對,他道:「在下還得先了卻家師這件公案,方能顧及別的事。」

  說到此處,廳外傳來擊掌之聲,朱宗潛便匆匆出去。

  外面共有兩人,一是李通天,另一個則是心腹手下,有事前來稟報。

  剛才朱、史交手之時,李通天曾假冒卓蒙擊掌傳聲,使史良絕了逃走之念,是以他一直都在外面。

  那心腹手下向朱宗潛報告道:「有兩個人如風馳電逐般一逕越過城牆,向南去了。」

  他述說出這兩人之中有一個是蒙面提劍,一個高瘦之人則持刀,行動迅捷無比。兩下相距約是十餘丈左右。

  原來朱宗潛先行派了不少人專在四面城上放哨,反而不甚理會城門出入要道,這一著果然生效,查出了沈千機和恩師的去向。那心腹手下稟報之後便迅即離去。

  朱宗潛望望天色,發覺師父己追敵多時,尚未回轉,當下道:「我猜師父一定追丟了敵人,尚在搜索。這沈千機一日不除,使人一日難以安心,天地茫茫,竟不知到什麼地方搜尋他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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