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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歐陽謙躍到門邊,朗聲道:「朱兄雅興不淺,兄弟有事拜訪。」聲音甫出,突覺廳內一暗,接著聽到打火之聲,晃眼又明亮如初。

  雪女冷冷道:「家師兄不在,你明天來吧!」

  歐陽謙微微一笑,伸手推去,廳門頓時打開。但見廳中情形依舊,可是坐在棋盤這一端背向廳門之人,卻不是朱宗潛的背影,而是一個侍婢裝束的女人。

  這侍婢也回頭來瞧,面貌秀麗,因此可以斷定不是朱宗潛偽裝。

  雪女兩道銳利的目光冷冷的注視著,道:「你到底是真的要見家師兄呢?抑是藉為口實,其實卻要見我?」

  這話鋒利辛辣之極,一個應付不好,便將被對方拿作把柄,饒他歐陽謙機智老練,一時也感到難以應付。雪女冷哼道:「你不好意思說出來對不對?那也行,我代你說吧,你此來其實想瞧瞧我。」

  歐陽謙腦海中泛起林盼秋的倩影,她曾經扮啞女,雖有風塵憔悴之色,但那溫馴柔美之態,倍覺動人。至於眼前這位白衣美人,卻另有一種逼人的冷艷。

  他曉得眼下多說一句話,就多一分麻煩,便拱拱手道:「在下告退了,還望姑娘恕我擅闖之罪。」腳尖微一用力,人已退縱落院中。

  雪女冷冷道:「站住!我嘗聞敢作敢為方是英雄本身,家師兄一向磊落光明,那有你這等畏首畏尾的朋友?」

  歐陽謙聽了這話,面上可就掛不住了,凝身屹立,凜然道:「姑娘還有什麼指教?但最好別出言傷人。」

  雪女見他凜凜之態,很像朱宗潛一般,芳心沒來由的一軟,不忍再出語羞辱他,當下道:「我也沒有什麼用意,只不過你兩次來找我師兄,都是直闖入來,一則失禮,二則我可不知你真的是我師兄的朋友抑或不是?所以我要你暫且留下。」

  歐陽謙道:「令師兄若然在此,便知在下的身份。」

  雪女道:「他現在不在此處,但仍有辦法知道你是不是他的朋友。」

  歐陽謙道:「如此甚好,敢問姑娘有何辦法?」

  雪女道:「我師兄曾對我言道,他的朋友皆是當世的名家高手,因此我出手試一試你的武功便知分曉。」

  歐陽謙本來極不願與她動手,但忽然想到此舉或可窺測得出她的門派來歷,於大局不無小補,當下爽快地道:「姑娘說的很對,不過這等測探武功不比仇人見面,以死相拚……」

  話未說完,雪女已插嘴道:「這個我省得,我若是二十招之內不能贏你,就承認你是家師兄的朋友。」

  她口氣好大,歐陽謙不禁暗暗生氣,心想我若不能在二十招之內教你吃點苦頭,就枉為銀衣幫少幫主了。轉念之際,雪女已縱落他面前五、六尺之處,冷冷道:「我手中有劍,你最好使用兵器,免得有話可說。」

  歐陽謙氣往上衝,但他乃是英雄人物,雖然忿然,仍不向婦女口出惡言,只哼了一聲,取出獨門兵器「碧籐鞭」,道:「姑娘請賜招吧!」

  雪女兩指拈著一口數寸長的小劍,宛如孩童的玩具,但劍身上卻泛射出霜雪光芒。她並不移步逼近對方便已出手攻敵,小劍遙劃,一道寒風激射而出。

  歐陽謙揮鞭封架,鞭上內力潮湧,抵住敵人劍上寒氣。他內力極強,勁風激盪,雪女衣袂飄舉,宛如置身於千仞峰頭一般。

  兩人霎時間已鬥了六、七招之多,但見他們腳下寸步不移,雙方的兵器也均是虛虛比劃,若不是周圍勁風飆轉,潛力排蕩的話,真以為他們是在鬧著玩。但這六、七招鬥下來,歐陽謙已大感凜然,只因對方那柄小劍出手極快,寒氣電射,竟迫得他一直揮鞭封閉門戶,故此才出現這等虛虛比劃的情勢。

  雪女出手如電,轉瞬間又攻出六、七招之多,歐陽謙直到此時才猛然發覺情形有異,生似陷身在冰窖雪窟之內,不但奇寒難當,連鞭法也受到嚴寒之氣所阻滯,運轉不靈,這一驚非同小可。

  但還有一件事更可怕,卻是歐陽謙不知道的,那便是他雖是感到奇冷難當,碧籐鞭已有運轉不靈之象。可是外表上卻瞧不出半點跡象,即使高明如馮天保之流,竟亦不曾發覺歐陽謙大大不妥。因此,等到別人發現之時,已來不及助他脫險了。

  晃眼又攻拆了四、五招,先前約定二十招之數,如今已剩下三招。冰宮雪女唰唰發出兩劍欺身攻近,寒氣大盛。歐陽謙雖然已運足功力抵禦奇寒,可是一點也不管用,但覺半邊身子都凍僵了,眼見對方拈劍作勢,正要向凍僵了的這一邊身子攻到,不禁大凜,心中叫一聲「我命休矣」!

  這一招已是二十招的最後一招,雪女一直都出手奇快,這刻卻忽然煞住一切動作,一味拈劍作勢,並不攻出。別人瞧來,似是她尋瑕抵隙的窺伺可以制勝的機會,其實她卻是利用她那柄玩具也似的「冷劍」,催動陣陣至寒極冷之氣不住向敵人湧去,多延片刻就多收幾分功效,所以她不須急急出手。

  誰能想得到區區一個美麗少女,居然能制住英名赫赫的歐陽少幫主?而且是在二十招之內?馮天保即使瞧得出情況有點不妥,也絕不肯在二十招未完之前出手,何況旁人根本看不出歐陽謙的危機。

  雪女冷冷一笑,心想我手中的「冷劍」,只有朱宗潛不怕,別的人任是武功何等高明,也無能抵禦。她深知對方已失去抵抗之力,但須玉手一送。縱是不想取他性命,但把他踢個觔斗也就足夠震驚武林了。

  可是她很奇怪對方為何不露半分懼色?難道這個英俊的年輕高手還不曉得自身的危險局勢嗎?心念一動,便問道:「我一劍刺死你好不好?」

  歐陽謙極力熬忍奇寒,不讓身子發抖,道:「很好,只怕姑娘有心無力,取不去在下的性命。」

  他焉有不知自己無法抵擋她這一劍之理?但他卻故意拿話激她,卻是寧可送命也不願飽嚐挫折之辱的意思,特別是被一個女孩子擊敗。

  雪女冷哼一聲,手中冷劍往前一送,已到了距他面門尺許之處,霜光耀眼,寒氣更重,她冷冷嘲道:「你為何不躲避呀?」

  歐陽謙凜然道:「姑娘即管出劍,看在下會否皺眉?」

  雪女無端端心頭一軟,竟退開數步,她情知自己如若收劍罷戰,對方更感恥辱難當,倒不如一劍取他性命,當下怒哼一聲,道:「無怪你口氣甚大,原來真有神功護體。」說時收起冷劍,連連甩手,好像被他護體神功震疼了手腕一般。

  歐陽謙方自一怔,雪女又冷冷的道:「你別走開,我去瞧瞧家師兄回來了沒有?」

  不等對方回答,逕自入廳。她很快就隱入房內,從一個特別挖穿的小洞向外窺看,但見歐陽謙還在原地屹立不動,不禁懷疑的自問道:「我不殺他也罷了,何以還處處顧念到他的自尊?明知他一時無法移步,便叫他不要走開。」

  她突然駭出了一身冷汗,忖道:「我離宮之時,聖母再三告誡我道:『你切勿不可被任何男人迷惑,即使是生出好感也不行,本宮的規矩禁條你不是不知道的,到時連我也沒法子偏幫你。』哎呀!我這不是已經觸犯冰宮禁條了麼?若然被聖母得知,依法行刑,我倒不如這刻就自了殘生的好。」

  想到此處,心中如沸,迅即又奔出去。歐陽謙恰於此時恢復常態,拱手道:「姑娘還有什麼見教?」

  雪女望著他英俊凜挺的容貌,滿腔殺機又霎時退盡,但她的情感儘管變化得十分劇烈,理智卻不住的提醒她不可以情感用事。

  她躊躇一下,突然想出一個解決之法,便道:「你是武林高手,眼力見識定然不同凡俗,你且瞧瞧我這口劍。」說時,把手中「冷劍」送過去。

  歐陽謙從她那玉蔥似的手指中接過「冷劍」,凝目一看,但見此劍通體長才五寸,因是依照長劍的比例打造,是以有如孩童的玩具而不似一般的匕首。劍柄短細得可憐,她的纖指還可捏住,換了男人的手指,就得侵佔到護手以上的劍刃部份了。

  然而這口細小的劍入手份量卻不輕,而且寒氣侵膚,奇冷難當,即使是凡夫俗子,也曉得此劍定非凡品。

  她此舉分明有考究他眼力之意,所以歐陽謙一面用心思索,一面仔細查看。忽見劍身上刻有細如毫髮的字跡,但卻不是漢字。

  歐陽謙可瞧出那是「藏文」,但卻不明其意,心中歎一口氣,忖道:「這個回合我又輸啦!像這等形狀奇特之劍,如若聽人說起過,一定記得,何用思索?」

  轉念之際,卻又瞧見劍身上另一面刻得有些圖案,乍看好像許多覆滿冰雪的高山,其間又有房屋和高塔。但定睛細看,反而瞧不出是些什麼物事。

  他斷然把劍還給她,搖頭道:「在下孤陋寡聞,姑娘這一件異國的秘寶奇珍,在下從未聽聞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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