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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朱宗潛那隻伸出的右掌,已離對方胸口,不過是半尺之際,稍一推出,便可以擊中她胸前要害。然而儘管他氣勢咄咄迫人,縱然是天下間最兇惡的人,也休想阻止他前進之勢,可是眼前這個美貌少女,既是全無防禦,他反而不便遽下毒手,更不便硬擠出去,以致碰觸著她的身體。

  他驟然凝身止步,怒道:「你為何不動手?」

  冰宮雪女似是沒想到他竟表現得如此生氣,愣了一下,道:「我不是故意的,實是忘了出手。」

  朱宗潛見她說得真誠,忿怒略消。原來他被她這等無賴手段,阻止了前進之勢,覺得極不光明公平,是以生氣。他又問道:「你因何事忘了出手?」

  冰宮雪女道:「我從未見過有人能夠在步伐之間,生出一種莫可抗禦的威勢,所以十分詫異,這可是專門煉出來的功夫嗎?」

  朱宗潛搖搖頭道:「在下沒有煉過這等功夫,我真替你感到可惜。」

  冰宮雪女道:「可惜什麼?」

  朱宗潛說道:「像你這樣高華絕俗的少女,竟與屈羅同流合污,寧不可惜?」

  ▼第十章 敵乎友乎

  她泛起驚訝之容,道:「誰告訴你的?」

  朱宗潛道:「沒有人告訴我。」

  冰宮雪女道:「原來是你猜想的,我記得你自家也說過要拜那廝的師兄為師的話,以前你們又如何相識的?」

  朱宗潛冷冷道:「我們在外面的對話,你都聽見了?」

  她點點頭,說道:「我煉就『心視神聽』的神通,你們最初落到井底時的對話,我都聽見了,他叫你哄騙我答應幫你煉功,到時由他暗暗調換。然後又說拜師學藝之事,包在他身上,或者送你一大筆銀子,對不對?當時你若是假裝到底,那就好啦!我定可以從他運行內功之時,查出他到底出身於何門何派?或者由此可以推測出,那神祕的『黑龍頭』是誰?」

  她一口氣說了這許多話,雪白的面龐上微微泛現紅暈。但朱宗潛卻覺得反而不好看,因為她的語氣、聲調、神態以及服飾等,都有一種冰冷的味道,須得配襯上雪白無血色的面龐才恰到好處,才有美得使人不敢迫視之感。

  當然他沒有說出來,淡淡一笑,道:「黑龍頭與他的武功來歷,恐怕沒有什麼關連,不過目下還不敢確定。姑娘既然同是屈羅的對頭,那就讓我出去如何?」

  她搖頭道:「不行,你還欠我兩記耳光。」

  朱宗潛頓時怒意又生,道:「姑娘若然真的不是那屈羅同黨,而這刻我們又不是處身這等絕地的話,你愛怎樣開玩笑都行,但目下情勢甚是凶險危急。」

  冰宮雪女道:「有什麼凶險?」

  朱宗潛道:「此地出路只有一條,假設敵人用火攻之法,縱然不被燒死,也得被濃煙薰死。」

  冰宮雪女道:「火又不會轉彎,你躲在此處就行了,濃煙也薰不著你。」

  朱宗潛搖頭道:「人家除非不用火攻之法,否則定有佈置,絕不是這麼一條甬道和石室阻隔得住的。」

  冰宮雪女道:「你倒是說說看,何以曉得他們定用火攻之計?他又沒告訴過你。」

  朱宗潛道:「只因當時我們交手,他明明佔了上風,竟不迫攻入甬道而躍離此井,守在上面。可見得定有更毒辣穩妥之法,然則除了火攻或水淹之外,尚有何法?」

  她點頭道:「有理,但為何不說水淹而認定火攻?」

  朱宗潛道:「水淹之法,收效慢而設備難,這等地底甬道絕難建造得不透水,而武功高明之士隨隨便便也可以泡個三五天不死,是以此計困難太多,不如火攻簡單。例如此地雖是曲折,但只須造一條油管把這條甬道及石室都洒過,又從這透氣窗戶丟些點著火的易燃之物,轉眼之間,成了一片火海,武功再高也罩不住。」

  冰宮雪女聽了這等分析,不能不信。當下道:「既是如此,那你就出去吧!」

  她退出甬道外,讓出通路。

  朱宗潛踏出門外,逕向右轉。

  冰宮雪女道:「走錯了,那不是出路。」

  他頭也不回,舉步奔去,一面說道:「我知道……」

  猛可香風拂鼻而過,眼前白影一閃,她已攔住他去路。

  朱宗潛只好煞住前衝之勢,否則就得碰上她。當下不悅地哼一聲,道:「姑娘又有什麼花樣?」

  冰宮雪女也冷冷的道:「你竟敢對我如此無禮,簡直是自尋死路。」

  朱宗潛心想我已經對你容忍了多次,禮數十足。如若不是看你是個少女,早就痛罵一頓了。於是沒好氣地道:「想殺死我的人多得很,也不在乎多一個你。不過眼下危機一觸即發,姑娘若不作同舟共濟的打算,只怕到頭來連你也活不成。」

  她冷笑道:「我就是不怕火攻,你往這邊跑,到底想幹什麼?」

  朱宗潛道:「我要救人呀!」

  說時,一掌推去,掌力山湧而出,但見她一身白衣拂拂勁飛。他迅即改直推為橫發,掌勢往左方一帶,自家即往右邊衝去。

  冰宮雪女身形一旋,化解了他這股內勁,同時往後退飛,仍攔在他面前。

  她露了這麼一手,朱宗潛暗暗驚凜,忖道:「她不獨輕功超卓一時,連內功造詣亦深不可測。我雖然不必怕她,可是她若肯跟我合作,定可立時擊潰了屈羅他們無疑。」當下不怒反笑,道:「姑娘好高明的武功,在下非向姑娘請教請教不可了。」

  冰宮雪女那對清澈的大眼睛中,掠過歡喜之色,但迅即冰冷如故,道:「很好,我們當然要較量一次!」

  她喜歡的是朱宗潛稱讚她功夫高明,而奇怪的是她的大眼睛所表露的悲喜之情,比之別人用整個面龐來表露,還要清晰明白。

  朱宗潛道:「那麼我們到外面寬闊之處動手,但我想先瞧瞧這兒被囚之人,到底是生是死?」

  她道:「你真瑣碎囉嗦,這些小事也要費心去管。」但說話之時,即側身讓出通路。

  朱宗潛一面走過去,一面凜然道:「事關一個人的生死,怎可說是小事?」

  這時兩人恰好交錯而過,他竟可嗅到她身上清冷而淡淡的香氣,同時又感到她身上好像有點寒意迫人。

  冰宮雪女卻感到他身上的熱力,頓時好像常人被極冷的風吹掠之時,縮一縮身軀。她自覺甚是不解,忖道:「我雖是沒有向男人投懷送抱的經驗,不過也不是沒有碰觸過男人,有時在熱鬧的街上,有時為勢所迫,例如這一回我故意被黑龍寨之人擒住送到此地,其間曾被幾個男人抱來抱去。但全然沒有半點奇怪的感覺。眼下這個年青人竟不用碰到我,就已有一股使我微感顫慄的熱力襲到,實在甚是奇怪。」

  她尋思之際,朱宗潛已走到第二間地牢的鐵門外,掀起門上小洞的蓋板,向內望去。但見一個人站在石室當中,此時因聽到聲響而轉身向鐵門瞧望。

  這人年約四旬上下,相貌在平凡中露出精悍神情。他身上血跡斑斑,最少有三處地方受傷,幸好都是傷在肩腿等不要緊的部位,而他也利用自己的衣服撕成布帶裹紮好,行動隱隱有穴道被制之象。

  朱宗潛立刻扭掉鎖頭,推開鐵門。道:「兄台如何稱呼?可是被黑龍寨之人擄劫至此?」

  那人驚訝地望住朱宗潛,只點點頭。朱宗潛說出自己姓名,又道:「眼下那屈羅守住井口,咱們可不容易闖得出去,但總須試上一試。你如尚能行動,那就走吧!」

  他見對方不立刻說出姓名,便不再追問,迅即退出。

  那中年人默然跟出甬道,跟著朱宗潛背影而去,一會兒已鑽出窄門。這時他才見到冰宮雪女在場,不禁眉頭一皺,即悄然站在門邊。

  朱宗潛向冰宮雪女道:「咱們現在就較量吧!」

  她道:「很好,用不用兵器?」

  朱宗潛懷疑地望著她,道:「你的兵器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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