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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持刀大漢慘哼一聲,已被竹尖點中胸口要穴,一跤跌倒,順著斜坡骨碌碌滾下去。

  餘下那名持刀大漢趕快躍退,與為首的大漢會合。直到此時,他們才瞧清楚這個突然出現的人,頭髮蓬鬆,鬍髭滿面,一身衣服又污髒又破碎,事實上,此人身上只有一條短褲,其餘外面衣褲全部破裂不堪。

  但他雙目中神采奕奕,而且一看而知年紀甚輕,最多只有二十來歲,意態軒昂,氣概英雄,完全不似一個山居落魄的野人。

  他目光凌厲的望住對方兩人,怒聲道:「原來號稱替天行道的銀衣幫,儘是強梁凶橫之輩,視人命如草菅,嘿!嘿!」

  那持劍大漢沉聲道:「你既然得知敝幫威名,那就好辦了,你報上萬兒來吧!」

  那形如野人的軒昂少年踏前幾步,朗聲大笑道:「別人怕你銀衣幫,我朱宗潛卻很有意思跟你銀衣幫碰一碰,來吧!把底下那廝也叫上來,我要憑這根竹子,把你們通通留下。」

  持劍大漢微凜忖道:「莫非這朱宗潛已煉到折竹當劍的地步?若是如此,我們再來一百個也不是他的對手。他的名字從未聽人說過,敢是假的?」

  他表面不動聲色,緩緩道:「何須以三敵一,你未免太自負了。區區樊誠,雖然在敝幫中只是個小頭目,但還不把尊駕放在眼內,你亮兵器吧!」

  這樊誠到底是個老江湖,這刻不動聲色的試探對方原本是不是使劍的,如若是練劍之士,他便準備設法撤退。但聽朱宗潛應道:「笑話,對付你們也得使用兵刃的話,我就乾脆回家抱孩子去,還說什麼遊俠江湖?閒話少說,快快動手。」

  樊誠冷笑道:「少吹牛,提防風大閃了舌頭。你若是使劍的,老子把劍借給你使。」

  朱宗潛忽然皺起眉頭,眼中閃過不安的光芒,他沒有聽進對方的話,心中只湧起速戰速決之念。當下大步上前,細竹一抖,發出尖銳劈風之聲,迅快向持刀大漢攻去。

  這一出手,但見他氣度堅凝,細竹劈出之勢,凌厲無匹,但姿態卻十分瀟灑飄逸,甚是悅目。那持刀大漢急急揮刀封架,手法極是雄健。但見長刀電掣般翻起削中細竹,卻嗡一聲彈了回去。那根細竹毫不留情,嗤一聲刺入他咽喉要害,頓時栽倒,滾向坡下。

  朱宗潛一邁步間,手中細竹疾攻樊誠,他那急於誅殺對方的神情完全流露無遺,使得樊誠既驚又疑,不知他何故如此懷恨?細竹破空刺到,樊誠見他來勢凶毒,趕緊使平生絕藝,一招「奇兵突出」,挺劍反刺對方胸臂間要穴,以攻代守。

  朱宗潛細竹去勢毫不停頓,對敵反擊之威,視如無睹,似是決意與敵人拚個同歸於盡,他這股氣概,登時震懾住樊誠,使他猛一失驚,劍勢略滯。

  哧聲微響,樊誠胸口要穴被襲,一跤仰天跌倒,那朱宗潛卻在間不容髮之際側身避讓敵劍,劍鋒過處,把他胸側破衣削落一塊,端的說得上是險到極處。

  朱宗潛連斃二敵之後,長嘯一聲,舉步奔落斜坡。底下那個持刀大漢一瞧連樊誠也走不上一招,駭得拔腿便跑。朱宗潛身法奇快,霎時間,已越過斜坡。以他這等速度想追上那持刀大漢,根本不是難事,然而他卻在堪堪趕上之際突然停住腳步,凝立不動。

  轉眼間,那銀衣大漢已奔出谷外,身形消失不見。朱宗潛站在那兒動也不動,白衣少女發覺情形不對,訝疑的站起身,默默奔下斜坡,走到他的身邊。那白衣少女在朱宗潛的身邊一站,便聽到他沉重急促的喘息之聲。這才明白他為何忽然停步不追,同時也恍然明白,何以急於殺死對方,敢情他身上有病,自知快要發作,所以須得馬上解決了對方,如若不然,那就只好等死了。

  她感激的瞟他一眼,轉到他對面,但見他面色赤紅如火。不過雙眼仍然清醒的睜開。她向他比了幾個手勢,一望而知乃是詢問他何處痛苦以及該怎麼辦的意思。

  朱宗潛心中仍然清醒如常,但全身炎熱難當,有如投身洪爐之內一般,四肢早已麻木不仁,全身不能移動,他見那白衣少女比劃手勢,心想她原來是個啞女,只不知聾不聾?但這刻他已不能比劃手勢,甚至連說話也十分艱苦。他吃力的道:「我不要緊……過兩三個時辰就會痊癒……」

  白衣少女歡悅的向他一笑,用手勢問道:「我如何幫忙你才好?」

  朱宗潛勉強支撐著不讓自己昏過去,道:「你快走……銀衣幫的人一會就會趕到。」

  他接著呻吟數聲,又道:「快走……我就要失去知覺……不能出手幫助你了……」

  白衣少女不禁為之怔住,她深知朱宗潛若在銀衣幫手中,那是非死不可。

  而他居然不要自己幫忙,只叫她快走,這等心地胸懷,當真是舉世罕睹,更是她自從踏入江湖以來第一個真正對她好的人。

  朱宗潛已支持不住,身軀向後便倒,白衣少女張開兩臂抱住他,但覺他全身滾燙之極,好像抱著一團火。但她卻咬牙熬忍著,不肯放手。

  她把朱宗潛抱了起來,放步奔去,一會兒就出了此谷。放眼望去,但見丘陵起伏,荒野綿延,處處都堪以躲藏,當下心頭一寬,迅即奔去,她的體形雖是嬌小,剛才面對銀衣幫之人又如此怵弱,但力量卻不小,抱著朱宗潛奔跑之時,一點也不顯得吃力。

  奔出數里,忽見一條淺溪,蜿蜒山野中,她立刻跳落溪中,涉水向下游走去,此舉一則可以消滅奔走過的痕跡,二則這條淺溪兩邊都是樹木茂草並生,人行耳中,遠處的人絕對瞧不見。

  沿著淺溪奔行了數里,但覺懷中朱宗潛身上烤人的炙熱,已經減退,她已累得一身香汗,疲乏不堪。記得在奔逃之際,有幾次差點受不住他身上的炙熱而把他放下,現在終於熬過了。

  她曉得自己必須趕快休息一下,否則便將支持不住而昏倒。當下奔上岸邊一塊平坦草地,輕輕把朱宗潛放下,伸展一下四肢,便坐在他的身邊,收攝心神,開始運氣調息。

  過了不久,她發覺不對,睜眼一瞧,只見朱宗潛不住的發抖,面色慘白,似是十分寒冷。她頓時泛起滿腔憐憫之心,趕快把他抱起來,用自己的身軀緊貼著他,儘力使他溫暖。

  霎時間,朱宗潛的身體越來越冷,不久簡直跟冰塊一樣。

  這還不大要緊,最要命的是他好像能吸收對方的體溫,因此,不到片刻功夫,白衣少女已冷得面無血色,全身上下都顫抖個不停。

  當她冷得幾乎僵死之際,腦海中不禁閃過暫且放手躲開之想。但又想道:「連我也冷得熬受不住,他的痛苦定必百倍於我,豈可在這等時候離棄了他?」

  她真是冷得死去活來,終於昏迷過去。不知過了多久,悠悠醒轉,但見自己仍然睡在朱宗潛身上,兩人的體溫都恢復常態,而她卻感到極度疲乏,好像曾經不停的披星戴月,跋涉千山萬水一般。

  朱宗潛仍然昏睡如死,白衣少女想道:「他這病奇怪之極,一熱一冷都凶得很,而我也累得筋疲力盡,若然不想一同被虎狼吃掉,須得找到有人煙之處求助才行。」

  當下勉強爬起身,穿過樹叢,奔上一處丘頂,放目四望。但見東北角上有一股炊煙,從樹林後升起,想道:「若是追出之人,定必帶著乾糧食用,怎肯生火燒飯露出形跡,我且前往碰碰運氣……」

  她回去把朱宗潛背起,向東北角奔去,好不容易穿過樹林,但見山坳處有一排房屋,大多已坍破不堪居住。左首的一家尚還完好,大門開著,炊煙從屋後升起。

  白衣少女硬著頭皮向那間屋子走去,到門口向屋裏一望,只見一個老人蹲在後門,想是照顧灶間柴火。

  她心頭稍寬,舉手敲一敲,那老人轉回頭,訝道:「你們怎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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