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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少女把朱宗潜放下,向他比划手势,老人毫不胡涂,一看就懂,说道:“这人生了重病,一时冷一时热是不是?好,你们进来吧!让他在床上躺着,你们运气还不错,我老头子几十年来不知救活了多少人,眼下说不得也只好救他一命。”

  她把朱宗潜放在床上,但见被褥十分洁净,嗅不到一点老人家的气味。暗想:“这位老人家倒是干净得很。”当下也坐在床边休息。

  老人站在丈许外,远远望着病人,问道:“他忽冷忽热之后才昏厥过去是不是?”

  白衣少女点点头,老人又道:“只不知他发烧了几日,才有大寒大热之象?”

  她摇摇头表示不知,老人为难的道:“这就糟了,他昏厥如死,当是伤寒或厥症,如是伤寒,定先发热数日,方有厥象,继而手足冰冷,是为阳厥之症,乃阴血不归于阳气之中,内热而外假寒。此等之症,伤寒中最多,但伤寒之厥乃传经之病,故先发热数日始行发厥。两者既然不同,便不可用伤寒之法医治此等之厥……”他说得头头是道,白衣少女反而感到宽慰,心想:“朱宗潜合当得救。竟不意遇上名医。”

  老人缓缓走到床边,忽然惊道:“你身边有什么毒物?快快走开,或是放置远处,才可接近病人。”

  白衣少女更是佩服,连忙起身把匕首放在墙角,暗念:“此老当真不同凡俗,连我带着毒匕也能得知。”

  白衣少女回转床边之时,发觉老人的背影,以至颈项上的皮肤都不类老人,但仍然不放在心上,往床沿一坐,老人已按诊过朱宗潜脉息,喃喃道:“奇哉怪也,他六脉调和,那有一点病征?我且用针灸之法试试便知。”

  他回身走去,白衣少女也没注意,突然间,听到一阵朗朗大笑,转眼一瞧,但见那老人手中拿着出了鞘的匕首,得意洋洋在面前挥划,啸声刚劲震耳,显示出深厚的内力,他道:“姑娘可知区区是谁?”

  白衣少女讶然摇头,只见他一手除下假发和其他伪装,出现了一张浓眉勾鼻的面孔,流露出诡诈阴险的神情。

  他道:“区区乃是新近出任银衣帮两堂八坛中的平八坛香主计多端是也。本坛前此在帮中效力多时,一直都是舵主之位,幸得少帮主错爱提拔,才能吐气扬眉,擢为一坛香主,独当一面。本坛为了报答少帮主知遇之恩,纵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此所以本坛这次调集全坛高手,定要把姑娘请回去见见敝少帮主。”

  说话之时,门口与后窗都出现人影,把逃走之路封住。这计多端睥睨顾视四下一眼,又道:“本坛自生还的兄弟报案之后,再度展开搜索,发现只有一个人的足迹。不但是姑娘的足迹,而且显然甚是沉重,因而推测出那姓朱的不知为何不能行走,由姑娘背负而行。当下想出计较,挑选了三个精明能干之士,连我一起四人,分在四处地方玩起炊烟,又乔扮为老头子,只等你们自投罗网,殊不料居然落在本坛手中。可见少帮主福命与众不同,凡有图谋,莫不顺心遂意。”

  他挥动匕首,大步走近床边,眼见白衣少女大有不甘束手就擒之意,当时即就冷冷喝道:“姑娘请勿妄动,须知你纵是躲得过毒刃,但床上的病人却不会闪避。”

  白衣少女吃了一惊,眉宇间流露出郁郁之色,轻轻叹一口气,移开眼睛不去瞧看他。

  计多端一挥手,两名银衣大汉奔入来,迅即把朱宗潜扛出屋外,白衣少女目光不舍的跟去,但见他们把朱宗潜丢在地上,迅即用一种具有弹性的筋索把他双手双足倒剪绑住。

  门外又出现一顶软轿,计多端道:“请姑娘上轿。”

  那白衣少女迟疑了一下,终于起身出门,钻入轿内。计多端阴声笑道:“姑娘果然很识时务,只要你肯听话,那姓朱的便可安然无事。如若不然,我们先杀死他,再对付你。”

  软轿行得甚急,她不时从缝隙中回头窥看,但见计多端和四个慓悍大汉跨乘长程骏马跟在轿后,再后面还有一顶软轿,朱宗潜便在轿中。

  整整疾行了一昼夜之久,清晨之际,这一队人马驰入一座占地极大的庄院之中。

  白衣少女向外探视,但见庄内房屋高大整齐,建造得十分坚牢,四周甚是肃静。偶然有人影掠过,也尽是银色劲装的壮汉,见不到一个庄稼人或是妇女儿童。因而不问而知此庄必是银衣帮的一处要地。

  那计多端所过之处,所有的人见了都躬身行礼,显得威权甚重,也显出帮中规矩极严。

  两顶软轿一直抬入一间宽敞厅堂之内停下,白衣少女是自己出轿,却见朱宗潜被两名大汉横拖竖拉的弄出来,丢在地上。

  计多端一挥手,大汉全部退出厅外。他冷冷道:“姑娘前后杀死本坛弟兄数人,这段冤仇怎生化解法?姑娘你自己说吧!”

  白衣少女初时露出惊惧之容,但略一定神,惊容便消,淡淡道:“你们把我杀死也就是了。”

  计多端见她真不怕死,知道不能用强威迫。当下换上笑容道:“本坛并无杀害姑娘以作报复之意,只要姑娘不逞强残害本坛弟兄,又肯跟敝帮少帮主交个朋友,以往之事,一概勾销。”

  那白衣少女不言不语,美丽的面上毫无表情变化,使人探测不出她的心意。计多端心想:“只要我有机会开口,总能使你软化屈服,不然我这计多端的姓名就算是白起啦……”

  他接着又道:“姑娘单身踏入江湖,行迹诡异,可知必有要事在身,姑娘若是跟敝少帮主结交为朋友,要办什么事都可以顺利无碍……”说到此处,眼见对方竟然面色微变,知是动心之兆。他是老谋深算城府极深之人,当即打住言话,待以后再提此事。

  地下的朱宗潜哼了一声,动弹了几下,便睁开双眼,发觉自己四肢倒剪被缚,眼角瞥见白衣少女,顿时忆起前情,道:“姑娘,咱们已落在敌人手中了是不是?”

  计多端接口道:“不错,朱兄武功高明,计某甚是佩服,只不知朱兄的尊师是那一位?”

  朱宗潜身躯一阵扭动,但显然挣不脱手脚上的绳索,当下停止挣扎,冷冷的说道:“我决不告诉你。”

  计多端又转向那白衣少女问道:“姑娘请示尊姓芳名?”

  白衣少女道:“我也不告诉你。”

  计多端冷冷一笑,道:“姑娘不说我也有法子打听。”白衣少女露出纳闷之色,问道:“你到何处打听?”

  计多端指一指朱宗潜,道:“我用点刑拷手段,不愁他不告诉我。”

  白衣少女道:“他根本不知道。”

  计多端诡笑道:“我不知道,行刑之后便知真假。”

  白衣少女心想朱宗潜乃是一片好意搭救自己,岂忍累他受刑?当下无奈说道:“我姓林,名盼秋,你别乱折磨人家。”

  朱宗潜感激的瞅她一眼,大声道:“林姑娘万万不可受他们要挟,在下决不怕他们刑迫。”

  计多端说道:“多谢林姑娘赐告芳名,只不知姑娘出身何门何派?”他心想只要得知她的门派来历,定可查知其余详情,更便于设计胁迫。

  林盼秋毫不迟疑的道:“我以前是落日谷埋春庵的弟子,但现在已经不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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