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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公孫元波搖搖頭,道:「詳情不便奉告。總而言之,陸局主不必打算報仇,也不必防範後患。」

  陸廷珍沒有法子問下去,苦笑一下道:「好吧,不過公孫兄想必也知道,屠雙勝他們這十八個人,身手實在不弱。放眼天下,能夠殲滅他們無一漏網的人物,我陸某人還真猜想不出呢!」

  公孫元波點頭同意,由於陸廷珍暗示不再追問,他覺得比較好過些。在朝廷方面,東宮太子的地位又恢復穩固。萬貴妃以及那些太監們已無能為力。

  公孫元波所參加的集團的任務,已經告一結束。但東廠方面當然不會放過他們,所以這一場鬥爭還在繼續進行中。

  這個年輕英俊的俠士舒服地靠向椅背,面上透露出鬆弛的安心的神色。他想道:「現在萬貴妃那邊的壓力已經消失了,只剩下東廠這批人馬。雖然目前今非昔比,已經不怕他們,但他們手段陰毒,別人可能遭殃,最好有一個徹底解決的方法。可惜龐公度沒見著,不然的話,他們必定可以設計出可行之法。還有那無情仙子冷于秋,聽說她已經從東廠的泥沼中自拔,已離開這個殘毒可怕的集團。只不知她現下正在什麼地方邀游。我猜想她必定前往名山勝蹟,唔!我有空也要找她。」

  廳側的邊門傳來細碎的步聲,陸廷珍起身望著剛走進來正在發愣的俞翠蓮。她那豔麗醉人的面靨上,流露出驚喜交集的迷人表情,可惜她的美眸只凝注在年輕的公孫元波那邊。陸廷珍心中嘆口氣,轉身行出花廳。

  他記起那潛伏在東廠的小汪還等著向他報告消息。可是他心亂得很。為什麼呢?龐公度?俞翠蓮?

  這位當代傑出的人物突然微微一震:「天啊!除了龐公度之外,還有一個人能使我刻骨銘心,俞翠蓮,這個美麗的名字,美麗的人,竟然已進入了我的心中。這也是平生第一次發生的事。」

  俞翠蓮一點也不知道自己竟然在陸廷珍心中有如此重大的份量和意義。她的眼睛和公孫元波的目光相接,如磁吸鐵,心醉神馳,一時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久違了,公孫大俠。」她說,心中卻暗暗道:「只不知你可曾想念過我沒有?」

  公孫元波微笑起身相迎,道:「是的,翠蓮,好久沒見啦!」他一陣目眩,因為這個少女豔光四射,美得教人睜不開眼睛。

  「天下間永不可能再找到一個和她一樣美麗的人了。」他想:「但她卻有著難言之隱,不能和常人一般交往婚嫁。何況,那一天冷于秋來搜鎮北鏢局時,她和陸廷珍裸臥床上,雖說是為了掩人耳目,但陸廷珍肯不動她麼?」

  俞翠蓮姍姍走到他面前,含笑盈盈,道:「我很高興又見到你,這些日子以來,可怕的事太多了,只有見到你,是一件大喜事。」

  公孫元波心中一動,他因為想起了陸廷珍和她的關係,所以心情比較冷靜些,得以想到別的事情。她在鎮北鏢局護翼之下,有什麼可怕之事發生?莫非和龐公度有關?

  「翠蓮,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俞翠蓮苦笑一下道:「沒有什麼,過去的讓它過去吧!」

  公孫元波毫不放鬆,緊釘著問道:「是不是和龐二先生有關?」

  俞翠蓮吃了一驚,怔怔地望著他,想從他面上,看看他知道了多少。

  公孫元波坦白地道:「我只知道他發生了事情,但內情如何毫無所悉。希望你能告訴我。」

  俞翠蓮又是一驚,忙道:「不,不,我不能告訴你……」

  「那麼他真的出了什麼事啦?」公孫元波的面色馬上變了。龐公度是什麼人物?居然也會出事,除了天災之外,誰能動得他身上一根汗毛?哎呀!這想法不對,眼前就有一個人,可以使龐公度無所用其智。

  他目光四下一掃,雅緻的花廳內,只有他和美豔不可方物的俞翠蓮。

  「那個人呢?是不是伯我當面給他難堪?如果我問出是這個人所為,當然不會輕易地放過他,哪怕他有千百個理由,也是不行!」

  「陸廷珍呢?」

  俞翠蓮聽出他口氣中有點不妥,訝道:「局主剛出去了。」

  公孫元波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道:「他匆匆避開了,一定有某種特殊理由。」

  「那我就不知道了。元波,你這一向可好?我聽義父說,你好像忽然從人間消失,沒有人知道你的蹤跡。你到底躲在哪裏?」

  她關心之情溢於辭色,而尤其是在她這麼明豔的面龐上,流露出關切掛懷的表情,更是動人。

  公孫元波禁不住暫時撇開了陸廷珍之事,把全副心意集中在她身上。他同時也禁不住想起了別的女孩子,但是毫無疑問的,這俞翠蓮比任何一個都美麗幾倍。她好像不是凡間塵世的人,因為在這世上,從來沒有漂亮得像她這樣子的女孩子。

  「我幸獲奇遇,在一個地方隱跡煉功,所以江湖上無人得知我的下落。」

  他面色溫柔,聲音親切。面對著這樣一個絕世佳人,誰能不心醉神移?誰能不情懷火熱?「你呢!近來可好?」

  俞翠蓮微微而笑,道:「還好,但日子很難過,好像現在的日子比以前的長得多了,老是等不到天黑。」

  公孫元波懂得她的意思,她感到寂寞,才會覺得日子漫長。

  這個話題最好別接下去,否則就很難收場了,於是他佯作不知,問道:「陸廷珍為何迴避出去?」

  俞翠蓮一怔,道:「我……我知道……」那陸廷珍曉得她和公孫元波的情感不淺,所以迴避之舉十分合理,但公孫元波怎會不明白呢?他何以還要追問?

  公孫元波道:「哼!他預料我一定會問起龐先生之事,所以趕快躲開,對不對?」

  俞翠蓮訝道:「他為什麼要躲開?」

  公孫元波道:「你真不懂抑是假不懂?想那龐二先生是何等人物!才智絕世,天下無與倫比。他居然會出了事,嘿嘿!我看除了陸廷珍之外,誰也加害不了龐先生。陸廷珍怕我質問他,所以趕快溜走!」

  俞翠蓮不覺吃吃笑起來,道:「不,不,你猜錯了,我義父的事情,與陸局主毫不相干。」

  她那對澄澈美麗的眸子瞅住公孫元波,透出了無限情意。她老早知道這個英俊的男兒是個重義氣的人物,但他對龐二先生如此關懷摯情,仍然使她十分感動。

  「我義父實是遭到天災,以至失去了生趣。唉!雖然陸局主神通廣大,加上我義父智慧蓋世,也抵擋不住上天注定的災劫。」

  公孫元波敢用任何事物打賭,這個女郎的話沒有一個字是假的。單單是她的神色聲調,足以得到證明了。何況龐二先生是她義父,她只有偏袒龐公度,決不會偏袒別人的。既然她也指證是天災,這就沒有辦法了。

  他還有一個問題耿耿於懷,正好趁這機會,弄個水落石出。「翠蓮,你真的不能離開鎮北鏢局這個集團了?」

  俞翠蓮面色立即變得很幽怨悲哀,道:「是的,我不能離開。」

  公孫元波嘆了一口氣,道:「那麼別的話我就不必說了。我走了之後,你再好好保重,希望有一天,我們還能相逢歡聚。」

  「假如俞翠蓮的答覆是『可以離開』。」他想:「我不知道自己要向她說什麼?向她求婚麼?」

  俞翠蓮眼圈一紅,低下螓首。「公孫元波啊!」她在心中叫喚他的名字,含著無限悲切淒涼的情緒。「你這一輩子永遠不會明白的。我何幸能遇見你,並且獲得你垂青,然而……唉!他生未卜此生休,來世緣會,渺茫無憑。今生今世,卻永遠不能承歡左右!」

  她的眼淚掉下來,像斷了線的珍珠一般,芳心盡碎,柔腸寸斷,但她的悲哀,竟不敢讓他知道。

  廳外的院落傳來陸廷珍的聲音,道:「公孫兄,咱們可以動身啦!」

  公孫元波應了一聲,心中十分後悔,因為他沒有把握機會把俞翠蓮擁在懷中。

  「她也許會改變主意,如果我將她抱在懷中的話。」他悵然地想:「可是機會瞬息即逝,陸廷珍已經現身,這位名震當代的大鏢客,正是我和俞翠蓮間的阻礙,現在機會已經失去啦!」他喃喃道:「翠蓮,你多多珍重,告辭了!」

  俞翠蓮斂袵相送,頭仍然抬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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