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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七


  「孤溪廟的幻天君你沒有忘記吧?」

  「我當然不會忘記這老王八。」沙天放道:「他怎樣了?」

  「幻天君當年曾經公開說過,第一個要殺之人是你沙兄。」

  趙魔音道:「第二個敵人才是我。這話你聽人說過沒有?」

  「有呀!」沙天放爽快回答。「但我也知道他出不了孤溪廟一步,除非我送上門去。哼!我會自己送上去挨宰嗎?」

  趙魔音道:「等一等,幻天君他所以不能出孤溪廟一步,為了什麼緣故?」

  沙天放有點不耐煩地道:「他被自己誓言所限,誰不知道?」

  「這就對了。」趙魔音道:「他只是被誓言所限,並不是真的不能離開孤溪廟。所以你如果不是被敝宮所困,老早就死於幻天君的『十八般兵器』之下啦!哪裏還能活到現在?」

  沙天放道:「我不相信。幻天君這個人向來言出必踐,豈有自食誓言之理?」

  趙魔音第一次沉下面色,不悅地道:「沙兄,你敢是認為我趙魔音說假話麼?」

  沙天放連忙道:「我也沒有這個意思,你別誤會。」他不是畏懼,而是深知趙魔音決不會撒謊,所以必須澄清這個誤會。

  「那麼我告訴你。」趙魔音嚴肅地說道:「幻天君在十年前已經離開了孤溪廟,踏入江湖,查訪你我的消息。」

  沙天放愣了一下,才道:「他……他真會這樣做麼?」

  「唉!沙兄,也許是他的誓言已經失效,又或者是他昔年在洞庭湖邊那一場決鬥中,和我一樣身負內傷,所以施放這個煙幕,作為他不入江湖的藉口。」趙魔音尋思了一下,又說道:「我認為後者更可能些,但他一定不會承認的。」

  沙天放道:「聽說你和浮塵子在洞庭之濱與那幻天君決鬥,浮塵子落敗身亡之後,由你出手擊敗了幻天君,是也不是?」

  「不錯。」趙魔音點點頭,道:「我和他拚鬥了三天三夜,兵刃拳腳和內功全都比過,最後他突然遁走。其實我已力竭負傷,根本不能追趕……」

  沙天放遺憾地道:「可惜我趕去時已經遲了一步,只見到不少斷折的樹木和腳印。後來我聽說幻天君被誓言禁出孤溪廟,我就樂得自在,當然沒有去找他了。」

  公孫元波聽到這裏,已知道這兩位當代老前輩異人口中的「幻天君」,必定是極厲害的人物。他真想插口問一問這個人現下死了沒有?他擅長的「十八般兵器」又是怎樣的一宗絕藝?

  趙魔音說道:「沙兄,你幾十年來一直消息杳然,所以幻天君才一直不出廟門一步。他消息之靈通,你做夢也想不到的,不管你在天下任何一個角落出現,他馬上就會知道,你信不信?」

  沙天放嘲聲道:「我若說不信,你又說我認為你說假話啦!」

  趙魔音這回並不動氣,說道:「我告訴你吧,幻天君派遣他座下大弟子為官家效力,所以耳目之靈通,出乎你意料之外!」

  公孫元波實在忍不住了,問道:「師父,幻天君的大弟子是誰?」

  趙魔音道:「就是東廠三大高手之首的三寶天王方勝公。」

  公孫元波「啊」了一聲,道:「原來是他!只不知道這回師父你的蹤跡,會不會被他察覺?」

  沙天放瞪大眼睛,他不明內情,是以略感迷惑。

  趙魔音把公孫元波的事情扼要地告訴沙天放,之後,才回答公孫元波的話,說道:「他遲早會查得出來的,因為本宮的黑令旗曾經駭走了毒手鬼姥瞿三湘,方勝公只要找到她,就不難問出內情了。」

  「這樣說來。」公孫元波不禁擔憂起來,問道:「幻天君可能會到這兒來尋仇,會不會呢?」

  「當然會啦!」趙魔音道:「這便是我何以幾十年來不許任何踏入我這片沙漠之人生還的理由了。我這森羅宮的秘密,一直是這樣保持不洩的。連幻天君也只知道我住在玄天古戰場森羅宮中,卻一直不知本宮的地點……」

  公孫元波忙道:「但至今還沒有人生出本宮禁地呀!燕雲十八鐵騎一個活口都沒有了,誰能洩漏這個秘密?」

  趙魔音道:「燕雲十八鐵騎在本宮附近做案,所有的人全部失蹤,方勝公必定會派高手前來偵察的。總之,本宮的秘密已保持不了多久啦!」

  這正是趙魔音老練之處,天下任何秘密都不會沒有破綻線索。問題只在於有沒有人追查發掘而已。那方勝公既然是幻天君的大弟子,奉命訪查趙魔音等下落,一旦有了線索,絕不會錯過。

  沙天放也附和道:「對,對,這個秘密遲早會被拆穿。」

  趙魔音道:「沙兄,我請問一聲,你目下縱然離開了敝宮,打算上哪兒去?」

  沙天放道:「我自有去處。你放心,餓不死我的。」

  趙魔音道:「好吧!我不問也行,但我卻擔心你的蹤跡被方勝公發現。他主持東廠多年,勢力遍及天下,實是不可輕侮的人物。」

  沙天放冷冷道:「這是我老沙自己的事,用不著你費心!」他們本已談得好好的,沙天放突然態度變化,十分的冷漠,叫人猜測不出他心意為何有此劇變。

  公孫元波更詫異的是趙魔音居然對此毫不介意,他面上仍然堆著笑容,道:「沙兄,你若是執意堅持,我也不多說了,你請吧!」

  沙天放和公孫元波都愕然地望著他。沙天放把一綹白髮甩到腦後,問道:「趙魔音,你說什麼?」他根本不能相信,所以問得更為無禮。

  趙魔音道:「讓你走路呀!」

  沙天放道:「你把我關了幾十年,現在卻讓我走?」

  趙魔音道:「此一時彼一時。從前是你得罪我,但以你的身份,罪不至死,所以只好把你關起來,免得洩漏我的秘密!」

  沙天放仍然聽不懂,問道:「現在你已不怕秘密外洩了麼?」

  趙魔音道:「現在的情勢是反正保持不住秘密,所以你這方面已無關緊要了。」

  ***

  一聲玉磐脆響從轎子裏傳出,整隊人馬都迅即停住,寂然無聲。這隊人馬共計是一頂軟轎、兩名綵衣侍婢、四名白衣小婢、三名衣飾整齊的中年人和六名攜帶著箱籠等行李的壯漢。層巒疊嶂的黛綠山光圍繞四周,遠遠近近的樹木或石頭,都隱隱具有靈秀之氣,與別處的山色大是不同。初春的寒風吹過,那些壯漢都不禁縮起脖子,但那綵衣白衣六名婢女以及三名中年人卻全不在乎。事實上,他們身上的衣物卻都略嫌單薄。

  他們停步在山陽的一片平坦草坡上,一些翠鳥在附近的林子上啼囀,景色清幽得沁人心脾。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右方靠山崖邊的一方大青石,石上有個白髮垂肩的老人盤膝端坐,他身邊放著兩根黑黝黝的枴杖。他本是閉上眼睛,直到這隊人馬停留了一盞熱茶時分,既沒有人說話,也不走開,才徐徐睜目。

  他獨自一人在這僻靜處打坐,已經是夠奇怪的了,但他眼中那隊人馬更加詭異,那是一頂由婢女、管家、家僕簇擁著的軟轎,帶著箱籠行李,好像是大搬家,但搬家怎會搬到這荒僻的山裏來?

  那隊人馬中突然有了動作,一個綵衣俏婢托著一個銀盤,姍姍行到白髮老人前面。銀盤內有一個精美的茶蠱、四盤果點。

  俏婢含笑盈盈,行了一禮,道:「我家小姐拜上老丈,敬獻香茗果點。」

  白髮老人冷澀地道:「老夫不認識你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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