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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本爵要你方大人親自調查,不許被第三者得知,亦不許做成筆錄,留下痕跡。」

  方勝公應聲道:「使得,一言為定,徐侯爺說吧!」

  「這個女人,就是守寡了三年的連城侯的一名姬妾,姓王名燕燕,她住在西直門大街哪一座宅第,你自然曉得,用不著我說了。」

  方勝公面色絲毫不變,相反的,眼中閃射出得意的神采,淡淡道:「徐侯爺到連城侯府去,難道不怕別人撞見?再說,誰開門給你?誰帶你進去?」

  「哈!都用不著,我們在連城侯府隔壁的人家中見面,那個地方是本爵命人租下來的。」

  「嘿嘿!可惜呀可惜!」

  「可惜什麼?」徐安邦問道:「方大人敢是認為難以置信麼了」

  「何止難以置信?你向左邊門內看一看就知道了。」

  徐安邦果然轉頭望去,只見那道門戶突然自動打開,門內數尺處有一張靠背椅,椅上坐著一個女人,面向著他,是以看得清楚,不是王燕燕是誰?他一驚之際,猛覺脅下一麻,全身僵木,敢情已被方勝公趁他心神震動之時以指力隔空點住了穴道。

  「哈哈!徐安邦,你在我方勝公面前還嫩得很,來人呀!」

  一個青衣小帽的家人應聲從王燕燕出現的室內行出,躬身道:「小人方眼明在,老爺有何吩咐?」

  「搜一搜這徐安邦,你知道要搜的是什麼吧?」

  「小人知道。」這個家人方眼明瘦削的面上,現出謹慎和機警的神色道:「第一,瞧瞧他可曾帶有特別的兵器,特別是足以同歸於盡的火器;第二是毒藥,防他可能施毒暗殺別人,亦可能服毒自盡!」

  「對,仔細一點,指甲縫和嘴中每一個牙齒都不可放過。」

  方眼明立即動手搜查,搜出一把尺許長連鞘匕首、一粒比雞卵小的蠟封彈丸,其後又用一瓶乳色的藥水洗刷過徐安邦指甲,最後從徐安邦口中弄出一隻假牙。

  方勝公哈哈一笑,在巨大的書桌後面,抬手遙空一指,指力「嗤」的一聲破空激射。徐安邦應指「哎」了一聲,頭部以上立時可以活動,當然也能開口說話。

  「徐安邦,你是世襲的富平侯,身份不比一般庶人,何以身上帶有種種凶器?」

  「方勝公,你今日如此侮辱本爵,咱們走著瞧。哼!除非你敢殺死我!」

  「徐安邦,目下不是你發橫說狠話之時。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說你那天下午是在連城侯府與王燕燕見面,但是她的供詞不但全不相同,而且你最不幸的是那個時候連城侯府剛好有客人。」

  底下已用不著多說了,富平侯徐安邦自知今日已經一敗塗地,連暗裝在牙齒中的毒藥亦被搜去,簡直是連求死也有所不能。

  他向門內椅上端坐,向不言不動的王燕燕望去,只見她星目含淚,正是瞅著自己。在她眼波中,可以看得出絕望痛苦的心情。

  徐安邦心中暗暗嘆口氣,耳邊響起方勝公的聲音:「徐安邦,你身為世襲公侯,竟牽涉於叛國陰謀之中,該當何罪?」

  「方勝公,你用不著作威作福!大明朝若不是有你們這批可惡的武林人物為東廠出力,哼!滿朝文武忠良怎會被害得如此之多?你要是還有一絲天良,應該知道誰是危害國家之人。」

  「掌嘴!」方勝公面色一沉,叱道:「給我掌嘴!」方眼明上前「啪啪啪」一連打了徐安邦五六個嘴巴。

  王燕燕駭然叫道:「啊!啊!富平侯!」她做夢也想不到世襲公侯徐安邦,竟在她眼前被一個青衣小帽的家人毆辱。這等情境真是使她魂驚心碎,簡直比打她還要難過。

  「方勝公,你們這些亂巨賊子,終必不得好死!」徐安邦倔強的罵聲,卻徒然換來更多的侮辱。那方眼明左右開弓,又連抽他五六記耳光。他手勁奇重,打得徐安邦耳鳴目眩,鼻孔和唇角儘是鮮血。

  方勝公擺擺手,方眼明會意,收拾好那些從徐安邦身上搜出來的物件,退入王燕燕那邊房間,還把厚重的、能隔絕聲響的門掩上了。

  「徐安邦,方某老實告訴你,你和東宮太子集團的關係,我們老早得知了,所以你的行蹤,數年以來沒有片刻不在我們監視之中……」他嘿嘿冷笑兩聲,才又說道:「單單是關於你的資料記錄,就已滿滿一屋子了。」

  「哼!既然如此,你還有什麼好問的?」

  「不錯,事實上已沒有什麼好問的了。那天你到城外與公孫元波見面,那些幫助你擺脫本司監視之人,一個也跑不了,不過到目前為止,本司尚未下令把他們緝捕歸案。」

  「你們準備再利用他們來釣大魚,是不是?」徐安邦諷刺地說。

  方勝公搖搖頭,道:「不,這些小人物的利用價值到此為止了,你已是相當大的大魚啦!假如你肯合作一點,本司可以放過他們,你意下如何?」

  這話徐安邦當然心動,問道:「你要我怎樣一個合作法?」

  「本司要你將那天下午的經過詳情一一供出,做成筆錄。」

  「你們既已知道我去會晤那一個人,何須多問?」

  「不止一個。」方勝公冷冷道:「還有另一個更為重要。公孫元波算得什麼?」

  徐安邦心頭一震,他一直在嘀咕猜想那無情仙子冷于秋會不會是洩密之人,但現在聽方勝公的口氣,敢情人家要對付的正是冷于秋。

  他又面臨著一個難題了,那就是他應不應該供出冷于秋之事呢?關鍵自然是在於對方已知道了多少?如果全盤過程皆已得知,那麼從實供出也沒有什麼問題,如果對方所知有限,當然不可多說。到底是為了那七八個幫助自己擺脫東廠跟蹤之人的生命著想呢,抑是為了冷于秋這一個可能叛出東廠集團的高手著想?這個疑問在徐安邦心中跳躍,旋即塵埃落定,心頭已有了計較。

  這時候方勝公又逼問了一句:「徐侯爺,您怎樣決定?」

  「我不知道您想聽些什麼?但那一天,我只見到公孫元波,更無別人。」他那斬釘截鐵的口氣,一聽而知決無更改餘地,但徐安邦卻暗暗嘀咕,深怕這個東廠的頭號人物會突然再透露一些驚人的話。

  「哼!徐侯爺,咱們過幾天再談吧!來人呀!」

  方眼明應聲而入,躬身道:「老爺有何吩咐?」

  方勝公道:「你把譽錄的談話記錄拿給徐侯爺畫押,然後請他到靜室休息。」

  方眼明過來,一把托起徐安邦,迅即離開了。

  不久,這間寬敞巨大的公事房內又有人進入。這個客人是個身材豐腴、裝束素淡、相當有吸引力的少婦,她那怯生生的態度、略見生硬的舉止,正顯示她是個小家碧玉出身、罕有得見大場面的女子。

  方勝公看看桌上的案卷,然後銳利地打量她,直把她瞧得不知如何是好之時,才叫她在一旁坐下。

  「你就是李良的遺孀?」

  「是的。」她的聲音因緊張而微微變啞。「李良就是先夫。」

  「由某月某日起,在你家投宿了數天的年輕男人,姓甚名誰?」

  「小……小婦人……記不得了。」

  「記不得也無妨,本司提醒你一下,這個人姓公孫,名無波。」

  李良的遺孀身子一震。她直到如今,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公孫元波的名字,但可惜提及他姓名之人,卻是最可怕的敵人。

  她的神情態度反應,已明顯地招認了一切,可是在方勝公的經驗中,更知道這個少婦絕對不會親口供認的!

  「李氏婦人,你不必承認有這件事。本司只不過告訴你,你是為了此事被捕的,有沒有冤枉你,你心中明白,下去吧!」

  所有曾與公孫元波接觸過的人,包括宣武門大街的香燭店林老爹,全部被東廠抓起來。

  那個還有點風韻的聶三娘,跟隨著紅塵黃衫客李一凡走入一間巨大的公事房內。俗語說「人的名兒,樹的影兒」,這話真是一點不錯。聶三娘雖是凶悍狡毒,可是見到了名震天下的三寶天王方勝公,也不由得打心底泛起了寒意。

  「聶三娘,請坐!」

  「謝謝方大人……」她側著身子坐下,心房劇烈跳動,手心更是捏一把汗。

  數日前李一凡找到她,勸她一同來見方勝公。當時她大罵了李一凡一頓,罵他毫無情份,竟銜命來到這一個別人找不到的地方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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