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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聶三娘突然躍入一處人家。公孫元波心中一則緊張,一則高興,緊張的是他馬上要會見某一個人,揭發某種神秘,至少亦可獲得線索,但命運難測,是以不能不感到緊張;高興的是他已判斷出來此宅正是那座花園前面的屋子,換言之,那座嚴禁任何人進入的花園,正是此宅的後園。此外,他又曉得目前是處身於某一深院大宅的側屋。

  聶三娘走入屋內,卻是一座偏廳,她把公孫元波放在地上,倒沒有折磨他,而是輕手輕腳地把他放下。公孫元波變成坐著的姿勢,背後是一張椅子,頂住他的身軀。

  聶三娘把燈火撥亮,然後走出廳外。公孫元波忖道:「這座宅邸不可能全然無人防過,故此聶三娘進來之時,一定有人看見,而現在這人可能正在外面窺看我的動靜亦未可知。」心念一轉,便裝出滿面驚恐的神氣,轉眼打量四下的情形。

  過了一陣,外面有人低語。公孫元波不過是裝出穴道受制而已,其實一身功力猶在,當下運功查聽,登時聽到說話的乃是兩個男人,其中一個正在回答道:「屬下一直在外面窺看。」

  另一個人問道:「那廝有何異狀沒有?」

  那人回答道:「有,這廝似是曉得陷入危險之中,滿面掩不住驚恐神氣,眼珠亂轉,瞧看廳中陳設。」

  問話之人又道:「他可曾移動過?」

  回答之人道:「沒有,除了眼睛之外,四身四肢都癱軟不動。」

  他們的低語至此結束,聶三娘首先進來,後面跟著一個身穿錦袍、留著三綹長鬚的中年人。

  聶三娘指指公孫元波,道:「四爺,就是這個小子。屬下急怒之下,幾乎殺死了他。一來洩憤,二來也是滅口之意。」

  被稱為「四爺」的錦袍人哼了一聲,凝目打量地上的公孫元波。

  公孫元波與他目光一觸,心下驚異,忖道:「此人目光之銳利有力,竟是我生平所僅見。恐怕他的目光含有某種威力,大概是一門奇功亦未可知。」

  只聽聶三娘又道:「薛四爺,屬下把他帶來,只不知有沒有做錯?」

  薛四爺搖搖頭,道:「此舉是輕率一點,但目前還不能說你是對是錯。」

  他開始詢問公孫元波的姓名籍貫年齡職業等,最後才問到今夜之事。

  公孫元波依照聶三娘所教的話,說了一遍。

  但見這個薛四爺當時面色如土,那對銳利有力的目光亦失去了神采。

  不過他很快就恢復常態,轉眼向聶三娘望去,問道:「三娘可曾聽說過有這麼一號人物麼?」

  聶三娘搖頭道:「沒有,大概是丐幫的高手吧?」

  薛四爺道:「那跛足老叫化不是丐幫中人。你既然不知,那就不必談了。不過這個刺殺了姚抱石的兇手,咱們卻絕不能容他逍遙世上。」他話聲中斷,目光落在公孫元波身上。

  聶三娘道:「這廝的供詞是否屬實,還須追究。」

  薛四爺道:「他既然未習武功,被你手到擒來,可見得他不是武林中人,因此我料他絕對無法杜撰出這麼一個兇手。」

  聶三娘向公孫元波眨一下眼睛,才向薛四爺道:「但四爺若是打算放他一條活路,屬下未敢苟同。」

  薛四爺冷峻地笑一笑,道:「依三娘之言,如何發落才妥?」

  聶三娘道:「把他交給屬下處理好不好?」

  薛四爺沉吟一下,才道:「好吧,你手腳要乾淨點。姚抱石的屍體,你打算怎麼處理?」

  聶三娘道:「不瞞四爺說,屬下近來與抱石有點不和,這事可能他的兄弟們亦已得知,因此關於抱石之死,還望四爺到時說一句話。」

  薛四爺道:「這一點使得。那麼他的屍體,我派人驗過,然後火葬就是。」

  聶三娘行了一禮,感激地道謝,然後揪起公孫元波,再把他扛上肩頭。

  她一面行去,一面道:「四爺放心,這廝永遠不會洩漏任何風聲。」

  薛四爺走出廳外,大聲吩咐外面一名大漢,著他傳令召集人手。

  聶三娘從屋頂躍出,到了街上。公孫元波道:「聶三娘,我已遵命做啦!」

  聶三娘道:「急什麼?」

  公孫元波暗作準備,現在只要他一出手,即可反過來拿下聶三娘,因此他一點也不著急,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聶三娘笑一聲,道:「我雖然暫不釋放你,但亦不會加害於你,你大可放心。」

  她扛著他奔行了一段路,公孫元波又問道:「你想把我弄到哪裏去?」

  聶三娘道:「自然是我的住處啦!」

  公孫元波吃了一驚,忖道:「莫非他舊情人一死,便想另結新歡?但她這等人品,我實在不敢領教。」

  想到這一點可能性,公孫元波簡直有點噁心,雖然事實上聶三娘並不老醜,相反的她仍有徐娘風韻,然而她的冷酷殘忍,卻使公孫元波大有反感,以致對她根本無法向旖旎纏綿方面處想。

  聶三娘道:「你在我那兒有吃有喝,除了暫時失去自由之外,絕無任何不適,甚至你想找女人的話,也能叫你滿足,你瞧好不好?」

  公孫元波壓抑著「噁心」之感,道:「我的看法如何,也不能改變你的決定,對不對?」

  聶三娘道:「常言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你最好記著這句話。」

  公孫元波道:「你若釋放了我,我答應聽你的話就是。」

  聶三娘冷笑一聲,道:「你能制服黑殃神姚抱石,我豈敢小覷了你?目前別談釋放之事。」

  這話說完不久,她已縱入一座後屋宇內。在公孫元波測度中,此處不是在那條神秘巷子附近。聶三娘已進入一個房間內,隨手剔亮燈火,便把他放在塌上。

  公孫元波道:「你暫不釋放我也可以,但至少你得讓我能夠行動。這一點於你無損,於我有益,料你不會反對。」

  聶三娘頷首道:「使得。」她當真說得到做得到,出手改變穴道禁制,公孫元波已有防備,施展挪經移穴的功夫,使她指尖傳出的真力落空,聶三娘居然沒有發覺。公孫元波欣慰忖道:「若是往日,我以這門功夫避過她的點穴手法時,實是不易瞞過了她,可見得我服用過龐公度的靈藥之後,功力激增,大概已可以與任何高手爭一日之長短了。龐公度拚捨靈藥以造就我,這也算得是他間接為國家出力的一個方法吧?」

  他裝出體力耗弱的樣子,從床上坐起來,問道:「你不肯釋放於我,究竟有什麼打算?」

  聶三娘道:「等一會你就知道了,急什麼?」

  公孫元波心中發出冷笑,忖道:「我當然不急,如果你曉得我根本沒事,只怕急的是你而不是我。」

  聶三娘開始行動,公孫元波看了一陣,心下大感茫然,問道:「聶三娘,你收拾衣物,是不是打算出門?」

  聶三娘道:「不錯,我從來沒有打算在此地居住一輩子。」

  公孫元波道:「那麼你帶不帶走在下?」

  聶三娘道:「我幹嗎弄個禍胎帶著到處跑,難道嫌活得太久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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