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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公孫元波道:「問他也有弊處,那就是周老大的為人陰沉多詐,所以他的答覆我不能盡信,必須設法查證。但你為人卻豪爽坦白,要就是不說,說了出來便不會假。」

  譚老二道:「你不用拿話套我,我決計不說。」話雖如此,口氣之中,敵意已減少許多。

  公孫元波道:「你們守在這兒,必定負有某種任務。剛才定然懷疑我是對頭,所以出手攻擊,我猜得對不對?」

  譚老二沒有回答,卻點了點頭。

  公孫元波道:「那麼假定我是你們心目中的敵人,則我當然已知道此行是來幹什麼,與什麼人為敵,因此我何須再動問你們的來歷呢?」

  譚老二眼中閃過迷惑的光芒,可見得他已經心動了。

  公孫元波又道:「因此你不妨賭一下,如果你告訴我一點背景,我一聽與我無關,便就此走開,你看如何?」

  譚老二露出思索的表情,過了一陣,他才說道:「公孫元波,你休想從我口中問出一句話,除非你贏得我手中雙刀。」他一挺胸,大步行離牆壁,氣勢威猛地向公孫元波行去。

  公孫元波道:「哦!你也是像我剛才一樣,借說話拖延時間,以便恢復應戰之力。」

  譚老二道:「不錯,你如果贏得本人手中雙刀,你再問話不遲。」

  公孫元波一聽此人口氣強硬自恃,立時得知他除了與周老大聯手合擊的功夫之外,在單打獨鬥時亦有過人之處。

  要知這譚老二五短身材,使的又是極短的兵刃,可見得他必定擅長某種特別功夫,單打獨鬥另具威力,故此不可因他曾經落敗而看輕了他。

  事實上剛才公孫元波之勝,正如他起初之敗一樣,都是因為「出其不意」。他受挫之故,乃是因為敵方身手之高妙、攻法之奇特而挨了兩記,但他取勝亦是因為他利用龐公度所贈四寶之一的「護心鏡」,硬接周老大一杖,其時周、譚二人都以為他一定要封架閃避,孰知他全不理睬。這一著的出入,使公孫元波穩握勝機。

  如今形勢是雙方再度接戰,各使真實功夫,所以勝負之數一時未易判斷。

  但見譚老二忽然屈身揮刀,向公孫元波下盤進攻。他人矮身胖,這一屈伏,宛如一個大肉圓似的。

  公孫元波沉刀封閉之時,譚老二一聲喝,整個人彈起六七尺,雙刀迅劃,雙腳齊飛,簡直像不要命似的向公孫元波撲到。他這一伏一起之間。變化甚大,使人感到他的武功奇詭莫測,不易應付。

  公孫元波一招「彩虹亙天」,刀上湧出全身內力,宛如布下一道無形牆壁。

  譚老二身形被他刀勢一迫一震,退出七八尺方始落地。他駭然注視敵人,心想此子如此年輕,如何能有這般深厚強大的功力?

  公孫元波在這一招純是發揮內家真力的刀式中,又發現自己功力激增,心想必是龐公度所贈的靈丹之功,心中暗喜。

  他心念轉動之時,身形已如強弩勁射,衝撲譚老二,右手一伸,攫住他劃出來的短刀。

  譚老二又大吃一驚,因為他手中之刀鋒快無匹,而這青年人一手攫住刀刃,居然會不畏懼。他實在測不透這個傢伙究竟有多少神通能為,登時一陣心寒膽顫,手足麻木,不但這口短刀被公孫元波奪了去,還被他順手點了穴道。

  公孫元波丟掉短刀,一手揪住他胸口衣服,冷冷道:「你服不服氣?」

  譚老二答得很乾脆,道:「我服氣啦!」

  公孫元波道:「好啦!我已贏了你手中之刀,你的來歷和任務須當告我。」

  譚老二嘆一口氣,道:「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我們雖是把守此地,擒殺任何闖入來之人,但連我等也不知道是受什麼人所雇,以及為什麼要守住這個地方。」

  公孫元波赫然震怒,道:「譚老二,你說過的話不算數嗎?」

  譚老二道:「咱已從實招供,句句屬實。你如不信,咱也怪不得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他答得很乾脆,而且還閉起眼睛,顯然是等候對方處決。

  公孫元波厲聲道:「你敢是以為本人不敢下手?」

  譚老二沒有作聲,但面上卻流露出苦惱的表情。

  公孫元波看看事情好像不假,可是這等情況卻又實在令人難以置信,當下極力忍住殺死此人的衝動,冷冷道:「你剛才說,連你也不知道何人所雇以及為何要嚴守此地,對也不對?」

  譚老二隻「嗯」了一聲,居然連腔也懶得開。

  公孫元波又道:「那麼你們為何會來到這個地方,這總不至於全無頭緒吧?我不信你們是被鬼迷了心竅,在不知不覺中到這兒把守著這一條死巷。」

  譚老二睜開眼睛,應道:「在遼東地面有許多馬場,專門畜牧馬匹,供銷各地,這等情事諒公孫大俠已有所聞。」

  公孫元波點點頭,道:「我聽過有這等情形,許多在關內無法容身的亡命之徒,都逃到關外,不是采參,就是投身馬場。」

  譚老二道:「咱和周老大便是從遼東一個很大的馬場來的。我們都是十幾二十年前亡命到關外,結拜為異姓兄弟,共事至今……」

  公孫元波道:「那麼這回入關,受何人主使?為的是什麼?你們焉能不知?」

  譚老二道:「說出來你便知道了。」

  公孫元波冷冷道:「但信與不信還是在於我。」

  譚老二道:「當然。咱早就說過,你若是不信,我們也沒有可怨的。」

  公孫元波道:「好,你說來聽聽。」

  譚老二道:「我們兄弟兩人,在馬場幾十把高手中,已算得上是最高明的,故此場主有一天對我們說,他有朋友出重金雇聘兩個可靠之人,替他看守這麼一條死巷,不許任何人闖入。場主事先聲明過不得尋問根由,亦不必去見僱用我們的人。他說這麼一來,縱然我們遭遇危險,亦無法走漏任何消息。」

  公孫元波皺起眉頭,道:「你們對這不明不白的任務,居然也肯接受?」

  譚老二道:「我等亡命關外,當年是為了避罪,現下卻是為了銀子,什麼事都可以幹。」他說得理直氣壯的樣子,公孫元波大不以為然,搖頭道:「就算是為了錢,也不能什麼事都做呀!你對人對事都不分是非、不問善惡的麼?」

  譚老二一愣,道:「是非善惡?你可是說笑話吧!我有生以來,看見的只是強權就代表一切。有了強權,再加上財富,不管做什麼事都是對的。」

  公孫元波道:「你們這種想法真可怕。」

  譚老二道:「我們在馬場混日子,時時刻刻準備與剽悍兇狠的馬賊拚鬥。那裏的人命比螞蟻還賤,若是含糊一點,馬上送了性命,辛辛苦苦積存的錢財,好不容易娶到手的妻子,都變成人家的。」

  公孫元波道:「那邊生活竟是如此殘酷麼?」

  譚老二道:「咱一點也沒有吹牛。在那邊沒有人能活到老朽衰弱之時,哪一個弄到錢,如不快回到關內,早晚丟了性命。」

  公孫元波道:「所以你們個個都拚命弄錢,以便回到關內,是也不是?」

  譚老二道:「正是。不但如此,還有就是關外地方遼闊,山巒森林連綿不絕,罕得見到人煙,每年只有那麼一個月可以穿單衣,一到真冷的時候,那真是冰封千里,年老體衰之輩動輒凍死。」

  公孫元波點點頭,道:「這等環境,果然可怕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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