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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他下了決心之後,雙眉立時舒展,微微笑道:「公孫兄,兄弟曾經說過,對於報國之事,我是雖不能至,心嚮往之。但兄弟卻可以做到一點,那便是為國家留下忠烈的志士,因此,兄弟決定釋放你!雖然老實說一句,這個國家對兄弟來說,談不到什麼感情,但你的風懷氣概,卻值得兄弟為你擔當這個風險!」

  公孫元波驚訝地體味他話中之意,這個也是強有力的人物,居然說出與自己國家沒有感情之言,當然不會是假。問題正在這一點,既然沒有感情,何以又能欣賞別人為國奮鬥的精神?而且,他何故與自己的國家沒有感情可言?只聽龐公度又道:「兄弟知道公孫兄正在想什麼,但請勿誤會,兄弟並不是異族之人。」

  公孫元波道:「那麼龐兄為何斷然地說,與咱們的國家談不到感情呢?」

  龐公度苦笑一下,道:「公孫兄最好不要追究。兄弟不但對國家談不上感情,甚且對天下之人也沒有好感。這是題外之言,咱們還是討論一下目前之事為要。」他這麼一說,又使公孫元波增加了一宗困惑。

  龐公度想了一下,又道:「公孫兄自是不能大搖大擺地離開,只能釜底抽薪,等到夜深之際,由兄弟掩護逃出此堡。」

  公孫元波道:「在下一切悉聽龐兄的主張。」

  龐公度道:「公孫兄第一步須得裝死,由別人驗明正身,發交埋葬。但你放心,這只是表面文章而已,事實上你由我心腹手下送到密室中,等候夜色。」

  公孫元波問道:「龐兄要在下如何裝死?」

  龐公度道:「這是兄弟的拿手慣技。你只要服下一些藥物,立刻人事不知,心跳完全停止,全身冰冷,縱是御封的太醫,也查驗不出你只是表面上現出死亡狀態而已。」

  公孫元波沒有立即回答,想了一陣,才道:「只不知龐兄有這等藥物,貴局主懂不懂得?」

  龐公度道:「敝局主不懂,只有兄弟識得配製。」

  公孫元波又問道:「在下真正的意思是想知道貴局主可曉得龐兄這等手段?」

  龐公度道:「他當然曉得啦!」

  公孫元波沉吟道:「這樣說來,在下逃得此身,仍然不能公然露面了?不然的話,便將連累到龐兄啦。」

  龐公度道:「公孫兄所慮甚是。你逃出此堡以後,切勿被敝局主得知尚在人間,千萬別忘記這一點。」

  公孫元波道:「若是如此,在下雖然倖免一死,可是日後也不能做事了,因為在下一旦拋頭露面,定會被貴局主發現。」

  龐公度一聽有理,故此忖思了一陣,才道:「雖然如此,公孫兄還是比默默無聞地死掉的好啊!是也不是?」

  公孫元波道:「常言道好死不如歹活,可見得活著總比死掉的好。只是在下老早就準備把這條性命獻給國家了,所以若是活著而不讓我為國出力,這滋味恐怕比死還要難過了。在下希望能找出一個兩全其美之法。」

  龐公度諒解地道:「公孫兄的想法,兄弟雖是辦不到,可是卻深感敬佩。好吧,咱們再瞧瞧有沒有其他的辦法。」

  公孫元波問道:「依照慣例,龐兄應當幾時向在下動手?」

  龐公度道:「照例應當立即發動全力擊殺公孫兄。」

  公孫元波道:「龐兄可以拖延多久?」

  龐公度道:「公孫兄已備妥乾糧食水,這是屠雙勝他們都知道的,故此兄弟不能以等待公孫兄餓渴交侵以致體力衰弱為藉口。再說這座牢房經過特殊設計,只要我舉手之間,便整座倒塌,牢內之人武功再高,亦難逃活埋之厄。說來說去,兄弟實在是想不出任何拖延的藉口。」

  公孫元波道:「這樣說來,龐兄非立刻動手不可了,可是這個意思?」

  龐公度點點頭,頹然地望著這個俊逸不群的青年。雖然形勢如此不利,但公孫元波面上毫無餒色,眼中仍然射出不屈不撓的光芒,可見得他的意志實是堅毅過人。

  ▼第九章 絕處逢生

  龐公度勸他道:「公孫兄先逃出此堡後,再徐圖妙計不遲。」

  公孫元波道:「如果真的完全沒有辦法,就只好向龐兄討取靈藥了。不過在下一來認為那樣有牽累龐兄的可能,二來心中隱隱感到還有別的法子可想,所以不願立即放棄努力。」

  龐公度道:「公孫兄要求的只是思索的時間的話,兄弟可以耐心等候,我擔當得起。你慢慢想吧!」他果然不再開口,好讓公孫元波靜心籌思妙計。

  公孫元波心下仍有疑念,忖道:「他當真存心搭救我麼,抑是一個圈套?」

  假使這是一個圈套,公孫元波自問死不足惜,但最氣人的莫過於這件事將成為笑柄,永遠在鎮北鏢局中流傳。

  除了懷疑龐公度的存心真偽之外,他還須考慮的是牢房倒塌的問題。是不是真的有人能設計如此巧妙可怕的屋子,能夠生葬任何高手於屋內?他不懂土木之學,但世上有許多事情,不必是專家,也可以推究其理。

  公孫元波對此初步認為是可能的,只要四面牆壁能在最後才倒塌,起先僅僅是已經加厚了許多倍的屋頂壓下來,便可以把屋內之人活埋在萬斤土石瓦礫之中了。

  在理論上,這一設計既行得通,那就可以相信龐公度不是唬他入彀的。公孫元波思路轉到這一點,便聳聳雙肩,道:「看來已沒有第二條路啦!」

  龐公度道:「公孫兄可是決意服用兄弟奉贈的藥物麼?」

  公孫元波道:「是的,龐兄如肯贈予,便請賜下。」

  龐公度摸出一個瓶子,倒出一顆碧綠色的丹藥,道:「公孫兄放心服下。等到夜色降臨,兄弟自會把藥力解去,並且設法送你安然離堡。」

  公孫元波接過丹藥,還未送入口中,先已嗅到一陣芬芳的香氣。他訝然道:「此藥的香氣清冽,撲鼻神爽,應該是一種輕身益氣的藥物才是。」

  龐公度道:「不錯,此藥果然有這等神效。」

  公孫元波微微一笑,再不遲疑,一仰頭把丹藥吞入腹中。他服藥之後,便等候藥力發作。過了一陣,他但覺頭腦不但不昏暗,反而更為清爽敏銳,四肢百骸也有輕鬆舒暢之感。他忍不住問道:「這藥力還有多久才發作呢?」

  龐公度笑一笑,道:「快啦!快啦!」他的笑容中,強烈地暗示出別有用意。

  公孫元波泛起了「中計」之感,可是丹藥已經服下,後悔已遲。換了別人,一定脫口喝問龐公度有什麼詭謀,但公孫元波的胸襟氣魄不是凡俗之人可比,既然早先已決定信任對方,服下丹藥,現在就算中計身亡,也不必惡言侵辱人家了。他默默地運功行氣,查看體內情況,一面等候這顆丹藥的作用發生,是好是歹,終有一個了結。過了片刻,他體內的真氣似是比平時還要凝練強大,運轉之時也倍覺空靈流暢,是以這時精神越來越好,全身舒適之極。

  公孫元波訝惑地望著龐公度,道:「龐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龐公度道:「實不相瞞,兄弟剛才那顆丹藥,乃是特別精心配製的強身益氣的靈藥,極是名貴,縱是疲乏欲死之人,服了一丸,馬上就能恢復充沛的精力,是以公孫兄感到很暢適,是也不是?」

  公孫元波道:「是呀!這樣說來,龐兄的假死之藥,竟是虛構之言了?」

  龐公度道:「也不是虛構,兄弟當真有這種秘製奇藥。」

  公孫元波訝道:「在下實在不明白龐兄的意思。」

  龐公度道:「公孫兄服下兄弟藥物之舉,已證明對兄弟完全相信,雖說是在無可奈何的情形之下作此選擇,但這已經很不容易了。」

  公孫元波老實地道:「是的,這實在很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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