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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公孫元波想道:「這是開場白,只不知底下跟著來的是什麼詭計陰謀。」他牢牢地記著自己須得保持狂傲自大之態,當下聳聳肩,道:「這也算不了什麼,若然連這一點膽力都沒有,將來萬一有機會像定遠侯奉詔至異域宣威時,如何擔當得起?」

  他提到的定遠侯,便是漢代時投筆從戎、才識膽勇卓絕一代、威震西域諸國、以不世之功封為「定遠侯」的班超。班超的行動事蹟,自是後來千千萬萬有志氣的熱血青年仰慕傚法的對象,公孫元波突然想起了他,傲氣逼人,竟是十分恰當的回答。

  龐公度面色一沉,道:「公孫兄雖是志氣遠大,一心傚法前賢,無奈你已捲入了江湖是非的漩渦中,今生今世,只怕壯志難酬了!」

  公孫元波道:「孟夫子說過:『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總之,一個人若想建大功立大業,自當經歷艱危險阻,方成千錘百煉之才。」

  他長笑一聲,傲氣逼人,又道:「像貴堡這等區區彈丸之地,鼠雀之事,何足道哉!」

  龐公度怔了一下,竟然一時做聲不得。要知龐公度平生以來,實是閱人無數。但像公孫元波這等胸懷大志的青年,面對死亡的威脅,仍然傲然不懼。這種人物,龐公度雖知世上有的是,卻還是第一次遇見。他緩緩道:「想不到公孫兄竟是壯志凌雲的志士,失敲得很!」

  公孫元波道:「龐兄若能相信兄弟不是江湖之人,則作最後處決之時,自當有一個公正的交代。」

  龐公度道:「公孫兄雖然不是江湖人物,可是敝局的秘密既已被你得悉,這件事只怕無法轉寰了。」

  公孫元波道:「若然如此,在下就不用多說了。」

  龐公度遺憾地搖搖頭,離開了窗口,可是他步履之聲,卻顯示他仍然在外面的角廊上。過了一陣,龐公度的面孔又出現了,說道:「公孫兄,兄弟甚感抱歉,對於你目下的處境,實是愛莫能助。」

  公孫元波道:「龐兄若是有維護之心,眼下就有一個辦法可以幫助在下。」

  龐公度訝道:「有這等事?兄弟自家都不知道,那是什麼辦法?」

  「假如龐兄有意維護,在下不須龐兄釋放,只須給我三天時間。如若三天之內在下逃不出去,便是命數該絕,在下無話可說。」

  龐公度聽了公孫元波這一番話,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當下道:「咱們先把話說明白,兄弟就算給你三天時間,但當公孫兄試圖逃生之時,仍將竭盡全力阻截,這一點乃是兄弟必須做到的。公孫兄可明白我的意思?」

  公孫元波點頭道:「在下明白得很!」

  龐公度道:「兄弟實在想不出公孫兄如何尚有逃走的機會。」

  公孫元波道:「戲法人人會變,巧妙各有不同。在下逃走之時,不勞龐兄掛慮。」

  龐公度點點頭,道:「好,兄弟給你三天時間,這已是兄弟最大能力的限度了。過了三天,兄弟將不擇手段地對付公孫兄啦!」

  公孫元波道:「咱們一言為定!」

  龐公度道:「公孫兄要不要吃點新鮮的飯菜。」

  公孫元波道:「那倒不必了。在下從這邊氣窗望出去,感到外面雖然有人把守,可是已不像昨夜那麼多的人馬。現下龐兄又是獨自露面,莫非十八鐵騎已經離堡他去?」

  龐公度道:「不錯。除了十八鐵騎,原本還有上百的車伕和腳伕,都離開了。不過那十八鐵騎都沒有遠去,仍然在本堡附近駐紮,嚴陣等候命令!」

  公孫元波道:「他們當然不會遠去,只不知目下留守本堡的,又是些什麼人物?」

  龐公度深沉地笑一下,道:「公孫兄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公孫元波沉吟了一下,才道:「也好。假如在下對貴堡隱事知道得太多,只怕龐兄連三天時間也不能給我了。」

  這回龐公度是真的走了。公孫元波從窗口望出去,但見廊上兩邊都掛上了布幔,隔斷了他的視線,不過在布幔上的一些小洞,可以看見有些眼睛注視著這間牢房的動靜。公孫元波測不透張掛布幔的理由,更無法查看那後面有些什麼人物,不由得感到高深莫測,因此,對於龐公度的詭異手法,不覺大為佩服。

  他回到床邊坐下,細想此堡實在有許多令人不解之處。例如此堡的形勢,不但堡外周圍都是平曠的野地,同時四角所建皆高堞碉樓,更使這四周的曠地發揮了最大效用。任何敵人若想潛入此堡,除非有隱身之術才辦得到。

  除了形勢之外,他腦海中泛起了那些巨大的箱子。現在回想起來,倒像是一箱箱的金銀。這是因為這些箱子須得那麼多的車馬人手搬運,而且每一箱都不曾疊起來,可見得一定是太沉重之故。

  但最使人滋生疑惑的,卻是這座莊堡和這些人的神秘氣氛,一種叫人說不出來的神秘和詭異氣氛。

  一直到晌午時分,公孫元波突然坐起身,因為他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曉得來人是誰。這也是他當日受嚴格訓練中的一項課目,從種種聲音中推測環境,而人類的步聲,更是主要的一項。

  轉眼間窗口出現龐公度的面孔,他冷冷地凝視著公孫元波,過了一會,才道:「公孫兄果然很有神通,兄弟剛剛接到局主的手諭,竟然指名要釋放公孫兄。」

  公孫元波傲然一笑,道:「那好極了。貴局主既是得知在下落在此堡之中,自然須下諭令釋放。」

  龐公度皺眉道:「但據兄弟所知,公孫兄不但不是與敝局有關之人,同時連鏢行也沒有什麼瓜葛,何以敝局主會下令釋放你呢?」

  公孫元波道:「龐兄是真的不知道,抑是故意相問?」

  「兄弟自然是真心相詢。」

  「龐兄若是不知內情,可見得貴局主的命令中,居然不曾提到在下的背景了。」

  龐公度點頭道:「命令中一點也沒有提到。」

  公孫元波道:「那麼在下不妨坦白奉告。龐兄之所以不能放過在下,原因很簡單,只不過是因為在下知道了貴局若干秘密而已,對也不對?」

  「不錯,咱們無怨無仇,本來沒有加害之理。」

  「既是如此。」公孫元波道:「若然在下所知道的秘密,根本不成為秘密的話,則貴局立下令釋放在下,亦是合情合理之事。」

  龐公度訝道:「你可是說,還有別的人已知道敝局的秘密,而敝局主亦曉得這一點,所以不得不釋放了你?」

  「是的,貪局主須得顧全大體……」他的話突然中斷,原來一則他發覺龐公度的神色不妥,二則突然想起了一事,也是感到大有問題。

  對於龐公度的異常態度,在他透露以前,自然難以猜測。說到他想起的一件事,那就是龐公度剛剛提到的命令。從他的說話中,公孫元波忽然悟出其中大有文章,所以住口尋思。

  龐公度緩緩道:「公孫兄何以不說下去?」

  公孫元波道:「在下突然醒悟,貴局主送到龐兄手中的命令大有問題!」

  龐公度似是很感興趣,問道:「有什麼問題?」

  「以龐兄的身份地位,在貴局之中,想必是僅次於貴局主的人物了?」

  龐公度點點頭,道:「公孫兄猜得差不多了,但兄弟的身份,與這道命令有何干連?」

  公孫元波道:「在下吃過公家飯,是以曉得在一些正式的強有力的組織中,程序是極重要的因素。像貴局主給龐兄的命令中,顯然不合程序。」

  龐公度訝道:「公孫兄言下之意,敢是認為這道命令應該先經過其他的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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