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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他判斷綠裳公主對他必有極深的印象,否則不會替他瞞住殺害官兵之罪,又巴巴的送他到大理山上,考驗一番。而且公主她本人,兩度到大理山去,長途跋陟,為的何事?

  然而一來全無藉口,身份又不夠。二來有大將軍呂薇和那左右將軍陳翠、陳綺日夕隨侍著她。這三個人可能已被那些爭權的人收買了去,對於自己的用心,自然加以阻撓。

  想那那大將軍呂薇,秦重便敏感地想到她可能也有垂青自己之意,故此她對於自己要追求公主之舉,由於酸素作用,勢必特別加以破壞。一個弄不好,自己一命或許就喪在她手上。

  在燈下苦思了許久,不覺已到了二更左右。他突然起身,背上長劍,便躍出旅舍。

  按著熊烈的話,不久他已到了一座大宅院門前。他隱身在數丈外的一棵大樹後仔細觀察這座宅院,看出這座宅院共有三進,地方甚大。但格局並不特別,似是一般富家的深院大宅。

  秦重自從敗在石軒中劍下,便飄蕩江湖,因此閱歷甚豐,門檻甚精。看了一會,便發覺宅中高處,均有人暗中伺伏把守。心想防衛得如此嚴密,必定尚有往來巡查之人。

  當下遠遠繞著那座大宅走了一圈,便證實自己想法絲毫不錯。不過游動巡查的人,並非呂薇或左、右將軍,故此武功不見得高明。

  他研究了一會,便設法利用地形,掩到牆邊,輕巧地翻入宅內。處處躲避開高處守衛的視線,一味沿著屋牆或廊柱,遮掩身形,慢慢向宅內淌進去。

  不知不覺已深入內宅,忽見一個院落中,透出燈光來。

  過去一瞧,不禁喜從心頭。敢情院落內懸著好幾盞燈,照得院落通明。上房房簾完全挑起,內裏也是燈燭輝煌,那位千嬌百媚的綠裳公主,斜倚榻上,手中捧著一卷書,正在閱讀。

  秦重沉住氣,看了一會,便移到牆角。一方面仍然看得見公主一切動作,另一方面又可以隱蔽住身形,不易被人發現。

  只見公主忽然拋卷榻上伸個懶腰,百無聊賴地嘆口氣。

  秦重忖道:「公主啊,你這麼無聊,如果許可我坐在你身邊,說一些中原江湖上種種奇怪的事給你聽,擔保你聽得十分入神,決不會覺得長夜漫漫,芳心寂寞得無法打發……」

  綠裳公主那知院外有個年輕男子,正在替她設想消磨長夜的法子。那對美眸,一徑凝視住壁上掛著的長劍,忽地又嘆口氣,輕輕吟道:「三千宮女如花貌,幾個春來沒淚痕……」

  夜靜人闌,聲音傳得分外遠些,秦重聽得一清二楚,忖道:「她雖是吟的宮詞,但卻是借別人之事,道出心中塊壘,試想宮女們春天來時的淚痕,為的什麼?她自家也不正是有此情懷麼?」

  綠裳公主雙手捧心,容態真個幽豔美絕,口中又輕輕吟道:「名花都向閒中老,浮世原宜淡處看……」

  秦重在暗中搖頭想道:「這兩句太感傷了,其實何須如此消極?」

  這時四下十分寂靜,秦重真想跳入房中,和她談一談。可是想起大將軍呂薇的話,暗念此時不宜操之過急,以免被呂薇破壞,便打消了入房之心。

  耳中忽然聽到一點聲息,連忙戒備,忽見一條人影突然在院中出現。秦重看清楚竟是那呂薇,不覺吃了一驚,忖道:「她躲得真好,幸而我沒有貿然進去。」

  呂薇此時穿著緊身便服,別有風韻。她輕輕道:「公主,時候不早啦,也該睡了。」

  綠裳公主嗯了一聲,問道:「這麼夜了,你還在外面幹什麼?」

  呂薇走入房去,笑道:「今晚我們進城時,那個秦重的賤奴熊烈躲在一邊,他以為我沒看見哩。但小將空自等到現在,卻仍然沒有等到那狂妄的傢伙。」

  「哦!你以為他會來麼,他有那麼大的膽子?」公主說,聲音中微微帶點遺憾。

  呂薇笑一下,道:「那傢伙膽大妄為,小將認定他決不會是好人!不過說良心話,像他那等武功和人品,小將當真平生罕見。」

  綠裳公主道:「只不知他除了武功以外,可曾讀過書?」

  秦重在外面聽得十分不解,忖道:「那日我提起沙漠,她猛問了我一下,已經知道我讀過不少書,為何尚有此一問?」

  這疑問剛剛掠過,旋即恍然大悟,自個兒欣然一笑,想道:「是了,她為了想和呂薇多談幾句關於我的話題,是以故意這麼說。」

  只聽呂薇道:「那傢伙不是什麼好人,尤其一身武功路子,邪得出奇,他說是中經島明夷老人所傳。但我查問過一下,卻無人知道有這麼一路家數。」

  綠裳公主道:「你疑心他會對我不利?」

  「很難說。」呂薇深思熟慮地說,「現在各方面都想利用公主你的身份地位,小將必須小心提防,怎樣說也不能讓那傢伙接近公主你。」

  綠裳公主微微一笑,道:「大將軍你還當我是個孩子麼?其實你比我大不了幾歲。」

  呂薇道:「小將雖然比公主大不了多少,但小將此生閱歷已多,尤其是男人,深知沒有一個可靠!當然這是指在男女之間的感情而言,論到其他事業方面,那還是男人可靠些。」

  綠裳公主嫣然道:「你這些怪論我真不懂,但我想不懂也不要緊。只是你說了這番話,究竟有什麼深意呢?」

  「公主千萬不要見怪,小將的意思以為那秦重不會是什麼好人,凡是男人而長得俊美的,多半沒有良心!倒不如他那個賤奴熊烈,人看得雄壯,眉宇間卻透出秀氣,可知為人甚是聰明。」

  「你喜歡熊烈麼?」公主吃吃笑道:「今晚你老是提起他呢?」

  呂薇搖搖頭,道:「印象不錯,喜歡卻談不上,何況他太年輕,什麼都不懂。」

  綠裳公主含笑吟道:「仗義多從屠狗輩,負心都是俊兒郎。」

  呂薇道:「公主別取笑了,現在可以安歇啦,否則明日上路便沒有精神了!你又不要乘轎,當心從馬上摔下來。」

  秦重微感失望,想道:「她們回到皇都,機會便十分渺茫了。」

  綠裳公主道:「明日的事明日再談,也許我暫不回去,不瞞你說,我真不想回到皇都。」

  呂薇道:「公主,你在外面已耽擱了不少時候,小將身膺保護禁宮之責,過於重大,再不歸去,只怕皇上要見怪。況且皇都地面廣闊,人煙稠密,治安方面最是吃緊。」

  綠裳公主道:「那麼你先回去,我自會照顧自己。」

  呂薇不敢則聲,歇了一下,才道:「那麼公主你多留數日,但小將實在不敢輕離公主。」

  秦重心頭暗喜,趁她們還在說話,趕緊離開。

  翌日早晨,秦重自個兒出去轉一轉,回來時手中捧著一束紅玫瑰,還有數支劍蘭,紅白交映,加上綠葉相襯,頗為美觀。

  他在一張白箋上寫了幾個字,折起來放在花中,然後著熊烈送給公主。

  熊烈大踏步走到那座宅院,門口有兩個壯漢攔住,熊烈得過秦重密囑,便故作神秘地向那兩個大漢低聲道:「這是公主要的,快點傳報著人來取。」

  那兩個壯漢乃是御林軍穿著便服隨侍公主,明知公主行蹤隱密,地方官皆不知悉,聞言果然信以為真,忙忙入去通報。

  眨眼間呂薇穿著便服,走將出來。比以前多添了幾分女性嫵媚。

  她一見是熊烈,不由得怔一下,杏眼一轉,便著熊烈隨她走入大門之內。

  四下無人,呂薇低聲道:「這是秦重送來的?」

  熊烈點頭道:「不錯,大將軍你不會中飽私囊吧?」

  呂薇怒道:「你敢說這等無禮的話?我警告你,像你和你家主人這種行徑,本將軍可以下令把你們處死。」

  熊烈神色不變,徐徐道:「小的也學了主人一樣毛病,便是不怕死。」

  呂薇冷笑道:「這麼說來,本將軍倒要教你們嘗一嘗死的滋味。」

  熊烈看風使舵,不敢過於激怒她,便道:「大將軍何苦生這種閒氣,說實在話,小的對大將軍的確十分崇敬!大將軍如肯高抬貴手,讓小的能夠回去圓滿覆命,小的更加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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