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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四


  吳丁香直到現在為止,都沒有機會自殺,因此,她良心中並沒有愧疚,只有深沉幻滅的悲哀。那個男人俯頭向她香唇上吻下去,他的氣息已噴到她的面上,嘴唇也堪碰到之時,突然停住。吳丁香覺得很奇怪,訝異地望著他。張君道:「有人縱落窗下。」

  吳丁香從時間上推算,縱然李益全無阻滯,趕到城中,找到高青雲等人,也無法在這刻來到此處營救。因此,她迷惑地想道:「是什麼人前來呢?」

  張君正要看她的反應,現下已從她的迷惑眼色中,判斷出不會是她這一邊之人,當下輕輕說道:「這人也不是錢如命。」

  吳丁香道:「也許是她派遣的高手。」

  張君點點頭,來人如是吳丁香這一方的,見他打算脫衣上床,當必馬上現身。但如果是錢如命派來之人,則一定暫時不動,等他上床之後,才回去報告,並不會現身打擾的。他解開上衣,窗外仍無聲響。當下走到桌邊,把燈火吹熄。房內驟然黑暗之際,張君身形已移到窗邊,快得有如鬼魅一般。他傾聽了下,外面居然連一點聲息也沒有。當下大感驚訝。要知他聽出早先那人,乃是落在窗下,現在他既然到了切近,則縱然對方閉住呼吸,但相距這麼近,以他的聽覺,必能聽到對方心跳之聲。因此,他感到迷惑之極,回頭一望,頓時駭了一跳。原來在吳丁香躺著的床前,竟然出現了一道人影。在黑暗之中,張君不但把對方看得清楚,同時亦看出對方那對湛明的眼睛,亦能夠看得見自己。這刻他方始恍然大悟,敢情此人乃是在窗下弄點響聲,誘他離開床邊。而他則已繞到外間那邊,從窗戶進入,再趁機進房的。現在的情勢,甚是分明,此人正是為了幫忙吳丁香而來的。張君反倒不忙了,冷冷一笑,道:「以尊駕的機智和武功,本人已認可你有一拚的資格。只不知你姓甚名誰?」

  他說話之時,再度打量對方。但見他兩鬢已經斑白,相貌斯文,又有穩重通達的氣度。那人道:「閣下先報上姓名。」

  張君道:「我姓張,你叫一聲張大爺就可以啦!」

  那人微微一笑,道:「你究竟是什麼人?竟然如此囂張?」

  張君道:「你又是什麼人?竟敢擅闖私室?」

  那人道:「吳丁香是你的什麼人?」

  張君哦了一聲,又反問道:「她是你的什麼人?」

  那人道:「什麼關係,暫不告訴你。但我須得保護她,現在你懂了沒有?」

  張君道:「不懂。」

  話聲中舉手駢指,隔空點擊。只聽指力破空之時,發出「嗤」的一聲。可想而知他指力強勁,實在駭人聽聞。那人衣袖一拂,行若無事地擋住這一記指力,手法甚是舒徐瀟灑。張君看出對方功力精深,卻瞧不出這是什麼家派的手法,心中大為震駭,道:「本人博識天下各家派的心法秘藝,但這刻居然瞧不出你的來路……」

  這刻不但是張君,連受保護的吳丁香,亦不知他是誰。即使說出王鴻範的名字,她亦不曾曉得。王鴻範淡淡道:「我的武功,在天下武林中,只不過是螢火之光。你若是精通各家派的絕招秘學,自是反而不曾注意到本人這等小小門派了。」

  張君忖道:「這話聽起來似通非通,因為他如是無名門派,我可能真未見識過這等武功。然而若是武功達到這般上乘境界,則這一家派人數縱少,而名聲決計弱不了。此所以他說的話,實是似通非通……」

  他尋思一下,道:「咱們暫時撇開武功之事不談,且說你此來之意,乃是要保護吳丁香,是也不是?」

  王鴻範道:「是的。」

  張君道:「你打算把她帶走?抑是留在此地保護她?」

  王鴻範道:「自然是把她帶走。」

  張君道:「帶到什麼地方去?」

  王鴻範道:「我帶她去見一個人。」

  張君道:「在什麼地方?」

  王鴻範道:「這你就不用多管了。」

  張君道:「我不管也可以,假如吳丁香答應的話。」

  王鴻範突然感到自己反而處於不利的境地,因為吳丁香雖然不願被此人占有,可是她終究曾得此人之助,縱走了李益,並且連她亦從錢如命手中逃出。因此,他們之間,已有某種程度的了解與交情。而他與吳丁香則從未謀面,她怎會輕易相信自己?在她的立場和觀點來說,萬一王鴻範又是一個「色狼」,則她怎麼辦?倘若他對她說是幫忙李益而來,則除非提出證據,否則任何人也可以這麼說。他一想之下,頓時感到很傷腦筋。只聽張君又道:「吳丁香與我之間,容或有些意見衝突,可是在本質上,我們是同一陣線之人。只要我答應她一件事,她就會處處反而幫著我了,你信不信?」

  王鴻範迅速作了一個決定,那就是在應付這個問題之時,他不必多費心機、但須實話實說。如果吳丁香一定不肯走,而寧可與張君在一起,以致遭他所辱,那是她自作孽,與人無尤。他的態度,乃是他修道練氣十年的結果,凡事既不消極,亦不太過積極,只盡力去做。成功與否,他都不大計較。換言之,這是「無為而為」的精神之一種。

  他道:「好,我們可以問一問吳姑娘的意見。」

  吳丁香迷惑地瞪大雙眼,她的目力比不上室中這兩人,是以對他們都看得不大清楚。王鴻範又道:「吳姑娘,我們的對話,你一定已經聽見了,是也不是?」

  吳丁香道:「聽見啦!」

  王鴻範道:「那麼妳須得作一個決定,是讓我來保護妳呢?抑是要我走開?」

  吳丁香道:「在回答之前,我能不能提出兩個要求?」

  王鴻範道:「當然可以啦!妳有什麼要求?」

  吳丁香道:「第一個要求,就是先點上燈,並且讓我恢復自由。」

  王鴻範道:「可以。」

  張君不作聲,直到王鴻範點上燈,並且要替吳丁香解開穴道之時,才道:「妳憑什麼答應她?」

  王鴻範道:「我答應她,是我的事。至於你是否答應,那就不關我的事了。」

  張君一怔,道:「這是什麼話?」

  王鴻範道:「在我這一方面,吳姑娘的要求,我不但應該答應,並且更須幫她達到心願,所以我一口答應了。最低限度,我已表示同意了。」

  張君心念一轉,忖道:「此人武功奇異,如果有他作梗,一定無法得償大慾。假如我能使吳丁香不信任他,或者誅除了他,則吳丁香不論是否已經被禁住穴道,仍然是我俎上之肉……」

  他分析之下,現在解開吳丁香穴道之舉,有利而無害,當下道:「我原來也同意,不過是問明你的意思,以免混淆誤會而已。」

  他擺擺手,表示叫對方讓開。王鴻範果然走開,把燈火弄得更光亮些。張君在吳丁香身上拍了數掌,吳丁香頓時恢復了自由。她坐了起身,藉著明亮的燈光,打量房中這兩個男人。現在她已看清楚王鴻範,是個中年以上的人,言語舉止都很斯文。一眼望去,就感到他絕對不是壞人。那張君年紀不大看得出來,大約是三旬到四旬之間,長得有點醜陋,可是卻富有強烈的男人味道。王鴻範走近一點,道:「妳還有一個什麼要求?」

  吳丁香道:「我要問你幾句話。」

  王鴻範道:「請發問吧!」

  吳丁香道:「你準備保護我什麼呢?」

  王鴻範道:「我特地來保護你的貞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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