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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高青雲道:「他今年才不過八十多歲而已。」

  裴夫人道:「這就奇了,二十年前,他已橫行天下好久,殘酷嗜殺,又以愛吃人肉著名。如果他不是已死,為何二十年來都沒有他的影蹤?」

  高青雲道:「他是被逍遙老人迫得不敢露面作惡的,只要逍遙老人在世一日,他就不能再橫行肆虐。」

  裴夫人鬆了一口氣,道:「既然如此,他怎會到陸鳴宇那兒去?」

  高青雲道:「話不是這麼說,沙天桓本人雖然不出世,但他的傳人,還是可以為惡的,而且逍遙老人說過不管他傳人之事。」

  裴夫人訝道:「你似乎曉得很多呢!但無論如何,人魔沙天桓本人只要不出世,各大門派就不須震驚了。」

  高青雲以嘲諷的聲調說道:「各大門派擔心什麼呢?」

  裴夫人道:「別人我不管,單說我鳳陽神鉤門,就與沙天桓有過樑子。雖然那已是許多年前的事,而且本門已有幾位前輩死在他手中。可是這個惡魔的信條是斬草除根,最喜愛消滅整個家派。」

  高青雲道:「夠了,妳說的不錯,這惡魔一出世,至少有六七個門派被他屠戮淨盡。但目前妳們只須憂慮一件事,那就是我敵不過他的傳人。」

  他眉宇間湧起了憂色,又道:「當我敗在沙天桓這個傳人手底之時,就是各派都得遭殃之日子,至少天下武林得大亂一陣,死人無數。」

  裴夫人雖有震駭之色,但也有疑惑不解之色,問道:「這話怎說?即使你敵不過沙天桓的傳人,但沙天桓本人仍然不能出世啊!若以他的傳人來說,難道比得上沙天桓當年?」

  高青雲道:「我試一分析,妳就明白嚴重性了。人魔沙天桓的武功,在武學上來說,乃是邪道中的極峰,如果沒有逍遙老人這等天縱奇才出現,誰也鬥不過他。而且最可怕的是,他出手之時,陰險惡毒無比,邪異手段層出不窮,使人有難以應付之感。此所以有些武功與他相去無幾的高手,也敵不過他……」

  他略一停頓,又道:「他的邪門武功,至為霸道,修習之時,極快上手。不似咱們各大派的正宗武功,須得費上許多年苦功,方有成就。」

  裴夫人聽到這裡,已大有所悟,接口道:「這樣說來,沙天桓的傳人,一定已成了一股巨大勢力了?」

  高青雲道:「正是如此,陸鳴宇的極樂教,能夠吸收了各門派許多人才,而各大門派毫無所悉,這正是人魔沙天桓的一貫手法。因此,我深信陸鳴宇必是沙天桓的門下。」

  裴夫人道:「這就太可怕了,那麼你竟是專門對付陸鳴宇的人了?」

  高青雲道:「最可怕的是陸鳴宇不一定就是沙天桓真正傳人,而他的功力造詣,已高於我了,假如沙天桓尚有一個更高明厲害的傳人,試想今後武林的情勢,將是何等可怕?」

  裴夫人不禁打個寒噤,高青雲見了,不覺微笑一下,道:「妳不是首當其衝的人,何須如此緊張?」

  裴夫人道:「你如果見過陸鳴宇對我瞧看時的眼光,就曉得我不是杞人之憂了。那對眼睛,真是可怕得很。」

  高青雲若有所悟,點頭道:「不錯,妳曾率眾屢次破壞他的大事,使他幾乎毀在妳手中。所以他對妳挾嫌含恨,極有道理。」

  裴夫人道:「假使他只是極樂教主,我就不致於這般凜惕了,因為他表面上終究是丐幫領袖,行事之時,不能毫無忌憚啊!」

  她停歇一下,又道:「但他如果另有背景,竟是人魔沙天桓一脈,問題就嚴重了,他大可派遣別的高手加害於我。」

  高青雲嚴肅地道:「這話不錯,如果他派遣別人,妳就極為危險了,但以我想來,他們必須先收拾了我才行。」

  裴夫人道:「照你剛纔的敘述,陸鳴宇他們可能還不知道你是曾得逍遙老人授藝之人,也就不致馬上發難吧?」

  高青雲道:「只要沙天桓認為他的傳人,武功造詣已足以橫行天下,就可以發難了。除非有人扛了逍遙老人的旗號,出現於武林。這樣沙天桓的傳人,就非行先把這些人擊敗之後,才敢放肆荼毒。」

  這時候殘月在天,黑夜快要過去了。習習冷風,侵肌生寒。裴夫人不自覺地縮一下身子。高青雲道:「現在妳已明白了重要性,我相託之事,還望盡力辦好。」

  裴夫人道:「一定,一定,你放心啦!只不知我們如何聯絡法?」

  高青雲考慮了一下,道:「照妳所供給的資料採判斷,人魔的傳人,已經趕來增援陸鳴宇了。因此,我不可露蹤跡,以免遭他們詭計暗算。」

  裴夫人道:「是呀!正因你不能出面,才難以聯絡。」

  高青雲道:「唯一辦法,就是由我扮作鳳陽門中之人,才能與妳接觸,別的身份,總是十分不妥。」

  斐夫人眼睛一亮,道:「那麼你就扮作他吧!」

  她指一指地上的屍首,繼續道:「他是我鳳陽門下,但罕得出來走動,而且是昨天才趕到這洛陽來的,相識之人極少。」

  高青雲訝道:「他是鳳陽門的人?何以不帶銀鉤?」

  裴夫人道:「他不但不帶銀鉤,而且面上還繫著一條紗巾,準備隨時隨地蒙起面孔,你可懂得我的意思麼?」

  高青雲道:「莫非此人是專門來調查和監視妳的?」

  「是的,裴坤亮因為身份和面子的關係,不能親自到洛陽來,所以派遣這個門人來監視我……」

  她冷笑一聲,又道:「經過這許多年的考驗,他還信不過我,真是該死。」

  高青雲忖道:「裴坤亮的疑慮可沒有錯呀!妳分明已經偷人,把一頂綠帽子送給他戴了,如何還能怪他?」

  此念掠過心頭,頓時發現這個女人,天性中實在隱藏著驚人的缺點。例如她已做錯事,但還一味站在維護自己的立場上,譴責別人。不過高青雲對此並不詫異,因為他見過的各種人,實在太多了。高青雲立刻把話題拉回來,道:「若是我可以冒充此人。就得趕快。」

  裴夫人道:「你們體形差不多,換上他的衣服,面部加以化妝,再佩戴上神鉤門的兵刃,誰也看不出來。」

  她一面說,一面開始動手。高青雲也出手幫忙,因此,轉眼間就剝下那人的衣服,果然甚為合身,高青雲與她一道離開。自然順手帶走屍體,埋藏在隱僻之處。回到客店,各自爭取時間休息。高青雲打這時起,就變成鳳陽神鉤門的范寧了。但他還有兩個難關要過。一是與神鉤門高手樊泛見面之時,他肯不肯隱忍包庇?第二是當他有機會與陸鳴宇或其他的人見面時,這個偽裝能不能瞞過這些老江湖?他順便也打聽歐陽菁的消息,以便與梁忠山聯絡時,讓他一併把消息帶回白馬寺去。第一關是在早餐後不久,樊泛來到這座客棧,與裴夫人見面。高青雲得到店伙呼喚,便走到裴夫人房間。樊泛一見高青雲進來,便微微一怔。裴夫人笑道:「范寧,這是樊師叔啊!」

  樊泛雙目大睜道:「他是范寧?」

  高青雲拱拱手,道:「兄弟高青雲。」

  樊泛面色一變,起身作勢待敵。裴夫人道:「坐下來,這都是我的主意。」

  樊泛心中有數,曉得范寧身負什麼任務。因此禁不住猜想到高青雲是裴夫人的情夫。兩人合力除去范寧。不過他又記起前此不久,裴夫人還率先鼓動各派高手,一同去對付高青雲,這等事當然不能鬧著玩的。饒他江湖閱歷如何老練,這刻也禁不住迷糊了。裴夫人道:「樊老三,你猜我和高先生合力出手的話,能不能殺死你?」

  樊泛心頭一震,只點點頭,沒有開口。裴夫人道:「既然反正你敵不過我們兩人,何必如此緊張,殺你你逃不了,不殺你則無須白費氣力戒備,對不對?」

  她這麼一說,倒顯出沒有加害他的意思了。樊泛心情略寬,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裴夫人道:「這話說來長啦!你先坐下來。唔!這才對了。」

  樊泛依言坐下,雖然仍在暗中運功戒備,但氣氛大見緩和。裴夫人道:「昨夜高先生來找我,坦誠說出要我幫助的事。我考慮之後,認為非幫他不可,故此命范寧悄悄走開。」

  她不等樊泛追問,已接下去說關於「人魔」之事。高青雲最後補充道:「兄弟誠蒙逍遙老人看中,授以絕藝,以便應付今日之事。但為了免得惹起門派之間的仇怨,是以數年來製造『白日刺客』的聲名,以便與師門脫離關係。其實兄弟仍是天台門下,同時兄弟也敢自誇一句,這些年來,雖然殺死不少人,但沒有一個不是具備該死之罪的。換言之,兄弟從未誤殺過一個好人。」

  樊泛聽完這番話,向高青雲熟視半晌,才道:「高兄既是抱著救世的慈悲心,要為武林消弭大禍,兄弟豈能從中干擾?只是……只是……」

  他似是有著難言之隱,不便出口。裴夫人道:「樊老三,你到底還想說什麼?」

  她連問兩次,樊泛都支吾以對。高青雲微微一笑,心知像樊泛這種人,好好的說一定不行,必須用巧妙的言詞,激他一激,或可生效。當下發出豪氣迫人的笑聲,道:「樊兄不說,兄弟也明白了。」

  樊泛訝道:「高兄明白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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