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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王鴻範道:「怎麼啦?難道你與令堂妹竟是一清二白,從無曖昧之行的麼?」

  宋不毒道:「不是這個意思,而是我們行事不會如此幼稚,阿眉早晚還是要嫁人的,但絕不是嫁給我。」

  王鴻範道:「好吧,我相信就是了,你們先收拾了屠大敬屍體,姓查的自然出來。」

  宋不毒道:「不,我們先看看姓查的。」

  王鴻範道:「我還得把他弄醒才行呀!」

  宋眉娘道:「他現正在昏迷中麼?」

  王鴻範道:「是的,不然的話,他豈不是跑掉了?」

  宋眉娘向宋不毒道:「他這話可靠麼?」

  宋不毒道:「據咱們分別迫供外面那兩名僧人所知,這座靜舍之中,只有他與姓查的兩個人,看來大概不假。」

  王鴻範道:「你們對兩僧如何迫供法?」

  宋不毒道:「我們把兩僧隔開,略施苦刑,他們便都供出來了,兩僧口供如一,可知絕不會假。」

  王鴻範淡淡一笑,道:「假如早就有了安排,串好口供,你們豈不上當?」

  宋不毒道:「你能預知我們如此迅快追到麼?」

  王鴻範道:「老實說,我不知道。」

  宋不毒道:「這就對了,假如我們不是深信此舍之中,只有你與姓查的小子兩人,我們焉肯與你談說這許多秘密的話?」

  王鴻範點點頭,舉步走到屠大敬屍身旁邊,踢了一腳,把屠大敬的屍體踢得連翻數轉,滾出四五步之處。宋不毒面色一變,刷地躍上牆頭。宋眉娘訝道:「你上那兒去?」

  宋不毒喝道:「快逃……」

  聲音甫出口,人已如離弦之箭,衝了出去,眨眼間已失去蹤影。宋眉娘方自發楞,突然一陣熟悉的冷笑聲,起自牆邊。她轉眼望去,不由得花容失色,震駭無已。原來發笑聲之人,正是她的丈夫屠大敬。他不但活著,而且滿面獰厲殺機,手挺長刀盯視著自己。現在她才明白宋不毒逃走之故,可是已經太遲了。原來宋不毒閱歷豐富,既兇且狡。一看對方踢屠大敬的一腳,立刻曉得其中大有問題。這是因為王鴻範這個人無論從那一個角度看,都不是狠惡之人,是以斷無對「死屍」也踢上一腳之理。在當時宋不毒也許不知道陰謀是什麼,但他卻能當機立斷,迅即逃走,縱然這個判斷是錯誤,對他也無損失。現在只剩宋眉娘一個人,獨自應付那個滿懷毒狠的丈夫。從屠大敬的眼光中,她深知自己面對的是什麼命運。她駭得直向後退,沒有幾步,後背已碰上堅硬冰冷的物事,阻住她的退路,那是一堵牆壁。屠大敬一直迫到五步之內,刀發可及的位置中,這才停步,獰笑道:「淫婦,妳的報應到了。」

  宋眉娘在這死生一髮中,猛可盡最大的力量,使自己暫時冷靜下來,恢復了常態,輕輕一揚頭,把兩綹鬢絲甩回頭上。她道:「大敬,我們已經是七八年的夫妻了,請你顧念這段情份……」

  屠大敬面色由獰惡變為陰沉,冷冷道:「情份?說得倒是好聽,怪不得七八年來,妳還不替我生兒育女,原來妳根本沒打算與我過一輩子。」

  宋眉娘忙道:「沒有孩子,那是天意呀!」

  屠大敬哼了一聲,道:「什麼天意?我剛向一個人請教過,妳近年來的那種『靈狐功』,主要作用就是要不生孩子,以便保持美貌,誘惑男人……」

  這話連站在那邊牆下的王鴻範,也聽得皺眉,感到這個女人,實在不是個玩意兒,大大該死。宋眉娘辯道:「我根本不知,你為何不告訴我?」

  屠大敬道:「一來說妳也不會聽,因為妳是只顧自己的人,妳每天不知多少次對著鏡子顧影自憐的舉動,就足以說明妳愛的只是自己了。二來我也未有機會開口,便已爆發了今日的醜事……」

  他突然提高聲音,仰天狂叫一聲,道:「好不恨煞人也!」

  宋眉娘那豐滿動人胴體一陣顫抖,極度的震駭,漸漸強過她勉力維持的冷靜。她顫聲道:「你……你真的這般狠心,不肯放過我?」

  屠大敬目光落在她面上,冷酷的眼睛中,並無半點憐憫之意。他本是殺人無數的魔頭,對於人命從不放在心上。何況這個背叛他的女人,對她豈會生出憫意?宋眉娘忽然又道:「大敬,就算我該死吧!但你可以先禁制我的武功,然我們再共渡一個最後的良宵。我將使你感到從所未有的快樂,然後,用不著你麻煩,也不用沾污了你雙手,我然會解決……」

  她挺挺胸,突然間全身起伏誘人的曲線,完全呈現出來,那件本來寬寬鬆鬆的衣服,不知何故已軟貼在她身上,好像是薄紗。雖然目光不能透穿,但由於貼身之故,連胸部的震盪,也能清楚看到。屠大敬似乎被這景象所迷惑,同時她一夕狂歡的建議,亦能打動人心。因此,屠大敬怔了一下,目光由頭到腳的審視她。他記起自己雖然娶了這個妖姬七八年之久,可是每一次她暴露出白皙動人的身體時,總能使他心醉神昏。有時候候他會為自己的貪婪而覺得奇怪,不過她既是自己的妻子,當時總認為是一種福氣,因為他已不須向外發展,這個女人,已強烈的徹底的滿足他。現在看到她動人的曲線,他馬上就如往常一般,升起了騰騰慾火。而同時在這一瞬間,忽然明白了她魅力的來源了。他暗自忖道:「原來她能把握男人的心理,除非在必要之時,她絕不暴露她的曲線或身體。這樣就能增加她的神秘感。也使人感到永不饜足,是的,她平時從不在我眼前暴露身體,除了在需要我之時。所以我老是對欣賞她的身體感到饑渴,也覺得從未看清楚過……」

  他手中之刀,不知不覺已經垂下。宋眉娘輕輕道:「那傢伙走了,喂,大敬,你好好的享受我一夜吧!現以四下無人,親親我可好?」

  屠大敬移動腳步,粗壯的身體,已碰到她,並且把她緊緊的抵在牆上,低頭看著她仰起的媚麗的面龐。他目光盤旋在她面上之時,心頭不禁掠過一念:「她腦子中正在想什麼?可會羞愧內疚,不,這個女人,永無羞愧之念,做任何事時也不會想到應不應該,只是任性去做,對任何人都不會有真感情……」

  屋裡走出來一個男人,注視著緊靠著牆壁的一男一女,由於男的身量高大,是以把女的面目完全擋住。他們這樣子站著,好一陣工夫,還不見動彈,階上的人,皺皺眉頭,一言不發又進屋去了。正當這刻,宋不毒已奔出數里之遙。他老是感到隱隱有人追趕,可是數度回首查看,都無任何跡象。因此,他翻過一道突起的崗坡之後,便在樹下停步喘一口氣,轉眼一看,數十棵大樹包圍在四周,使他有一種安全之感。略一調息,業已恢復如常。他開始尋思剛才的情形,而他最渴想知道的事,便是屠大敬到底復活了沒有?宋眉娘雖然還不見出來,但可能她是被王鴻範逮住了,也可能是從另一方逃跑了……

  因此他想知道內情,唯一的途徑,便是大膽地再回返白馬寺去查探,這一著敵人必定猜不到。他不是遲疑不決之人,否則他決計不能享有今日的盛名和地位。因此他迅即走出樹下,向回路行去。但他才走了四五步,便被左前方巨大樹身後面的景象駭一跳,因而停了腳步,凌厲地盯視那邊。他原是經過這棵樹才到那邊樹下休息的,當時並無一物,但如今卻有一個人,站在那兒,動也不動。此人一身青色勁裝,這等顏色,在郊野中最易隱藏。他年約三旬上下,身體結實健壯,背上插著一口長刀,濃濃的眉毛下,射出兩道寒冷如冰的光芒。宋不毒如果仍要返白馬寺,那麼這個青衣人就正好擋住了他的去路。當然他可以繞過去,並不須多跑很多路,但這個人畢竟還是曾經擋住去路,這問題絕不是簡單的……他考慮了一下,才開口道:「閣下是路過的?抑是專程找上我的?」

  宋不毒問完這話,並不期望他回答。因此,他這句話,其實只是開場白而已,重要的話,還在後面。誰知青衣人冷冷道:「自然是專程的,我從白馬寺跟到此處,難道是閒得發瘋麼?」

  宋不毒楞了一下,才用不大自然的聲音道:「那麼你當真是『白日刺客』高青雲了?」

  青衣人淡淡的點頭,道:「不錯,正是區區在下。」

  宋不毒道:「聽說高兄擅長行刺之術,由於本事高強,宇內少有,是以在刺客之上,加上白日二字,表示你不須靠夜色的掩護,証以早先跟蹤之術,如此高明精妙,兄弟可真不能不信這傳說了。」

  高青雲道:「傳說終是傳說,大白天要作行刺之事,自然極是不易,所以本人也罕得日間活動的,宋老兄的過譽,愧未敢當。」

  他的口氣平淡之極,不含一點感情,因此使人無法窺測得出他的意向和用心。宋不毒本是江湖老手,可是如今碰上一個這樣的人,也感到十分頭痛,也有幾分畏懼驚駭。他想了一下,才道:「高兄跟蹤兄弟之故,相信不會坦白賜告,看來還須自行猜測了,對也不對?」

  高青雲道:「那倒不要,本人目的是取你的性命,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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