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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阿烈道:「我身上還有一件重要之事待辦,所以急著動身罷了,並非要丟棄妳不管。」

  這個理由,一聽而知。十分牽強,但歐陽菁卻不再撩撥他,道:「如果你有很重要之事,那你就去吧,我躺上一會,或者會恢復過來,自己到許昌去找地方歇息就行了。」

  阿烈道:「妳現下碰上了極樂教之人,毫無反抗之力,等如肉在俎上,任人宰割。」

  歐陽菁道:「極樂教之人雖是無法無天,齷齪下流,但他們總得忌憚家父的威名,大概不敢對我怎樣。」

  阿烈心想:不敢對妳怎樣才怪呢!此一邪教人物,行蹤詭秘,天下鮮有知者,等到你父親曉得妳被害之事也許時日湮遠,證據全失,根本上連報復也談不上了,人家還有不敢的麼?當然他也懂得可能是以退為進,故意說不要緊,其實心中全然不是那麼回事。他想了一下,才道:「假如妳不反對的話,我就等妳復元之後再離開。」

  他停下來,發覺對方沒有反對的表示,當下又道:「我想碰碰運氣,往郊野走去,假如有孤單的屋宇,而屋主人又肯保守秘密的話,咱們就暫時借宿,住個三五天。」

  他說到「三五天」之時,心中不由得想起了馮翠嵐。她是在丐幫搜捕之下情況非常危險,本來應該盡快的找到她,警告她小心避難才對。但假如耽擱三五天,恐怕已太遲了,因此他一方面暗暗替馮翠嵐擔憂,另一方面又十分慚愧。只聽歐陽菁歡然道:「那敢情好,我們最好能找到一座風景幽美的屋子。舒舒服服的住上幾天。」

  阿烈點點頭,先拉過的她的玉手,細切脈息,但覺她情況很好,但由於他對切脈之道只從言老人那兒學了很短的時間,全無臨床經驗,所以雖然認為她沒事。卻不敢確定。歐陽菁道:「我怎樣啦?」

  阿烈道:「妳小肚周圍都有點疼痛,對不對?如果我猜得不錯,則妳必須休養三五日,才可復原。」

  她立刻道:「一點也不錯,你的醫道很高明呀!」

  阿烈苦笑一下,道:「我那裡算得高明。」

  心想:「我是故意這麼說來試她,而她居然承認,可知分明是她自己鬧鬼胡說的。」

  阿烈雖然已察覺她的病情可能是偽裝的,但終究不能確定,所以沉住氣並不叫破,打算再試她一試。於是阿烈道:「妳躺在這兒別動,等我獨自前往找尋合適的地方。」

  歐陽菁道:「我們一道去不行麼?」

  阿烈道:「不是不行,而是那樣子太惹人注目和懷疑,可能使怕麻煩的人,不答應收留我們。」

  她認為這理由很對,當下道:「那麼你快去吧!」

  阿烈起身行去,走了幾步,忽然停步回頭道:「妳一個人怕不怕?」

  歐陽菁笑道:「不怕,你放心好了。」

  阿烈故意裝出很感興趣的樣子,問道:「妳怎能不怕?假如有人見妳長得貌美,又孤身乏力,加以欺負,妳又怎麼辦呢?」

  歐陽菁道:「得看他怎樣欺負我,如果他調戲我,我有法子使他一碰我的身體,就立刻死掉,再不然我跟他親個嘴,也能立時使他毒發身亡。」

  她原是用毒世家出身,這話十分可信,阿烈不禁伸出舌頭,道:「乖乖!這香吻殺人之法,真是又可怕又香艷。」

  她笑一下,道:「你不必害怕,我不會整天整夜的含著毒藥,只有碰上危難之時,才這樣做。」

  阿烈搖搖頭,道:「妳不該告訴我,這是妳的大秘密。」

  歐陽菁道:「你是沒有膽子的人,告訴你又有何妨,莫不成你敢強吻我麼?」

  阿烈道:「話不是這麼說,老實人亦有情不自禁之時,所以妳把不會整天含毒在口的秘密說出,殊為不智。」

  她露出迷人的笑容,道:「我正要設法暗示你呀!你真是傻瓜,也許你當真是太老實了。」

  這話不知是真的暗示呢,抑是暗諷他過去的香吻行為,阿烈被她弄得忽喜忽愧,一時興奮,一時沮喪。他咬咬牙,回頭便走,好像要把一切都拋諸腦後一般。走了數里,但見四下甚是荒涼,不遠處的山坡下,有一座房屋,被翠竹綠樹環繞,景致甚是幽美。阿烈心中大喜,忖道:「此地甚是荒僻,前後皆無人家,也許山坡的那一邊會有小村落,但此屋已如與世隔絕了,待我過去瞧瞧,如果主人肯相容的話,花點錢也沒有關係。」

  他奔過去,到了切近,這才發現那屋前有一條道路蜿蜒繞坡伸展,不知通往何處,此路已經野草滋蔓,似是不常有人行經。但阿烈觀察花草慣了的人,一望之下,已看出道路的野草,似是剛被車輪步履踐壓過不久。他向齊胸高的籬笆裡面望入去,只見那座屋子頗為寬廣堅牢,一側搭著馬舍車房,此刻,果然有匹馬在廄內,此外還可以窺見一輛馬車。山邊的屋子,外面布置得很雅致,房舍堅牢軒敞,這必是富有人家的產業,因此,有馬匹和車輛,何足為奇。

  但阿烈卻感到不大妥當,初時想不出是什麼道理,經過一番仔細觀察尋思之後,才找出問題是出在馬匹身上。原來在廄中的一匹牲口,不住噴鼻作聲,因馬蹄踢敲木板,發出間歇不定的嘈聲。阿烈不必進去瞧看,他曉得此馬何故如此,那不是生病,而是餓渴所致。因此,他奇怪此馬既然不住的弄響出聲,何以屋中之人,竟不到廄中照料?難道屋中之人已經外出,所以無人理會?他高聲道:「屋裡有人麼?」

  他前後問了四五聲,見沒有回答,便推開籬門,一逕走到屋門前,伸手敲叩,當他改敲為拍之時,力量稍重,屋門呀一聲打開了,原來屋門沒有閂上,阿烈又不是無賴之人,既然屋主不在家,自是不便進去。但門內地上躺著一個人,看得清清楚楚。因此阿烈駭一跳,蹲下來查看,只見那人兩鬢已斑,身上衣服的質料很好,一望而知,乃是富有之人,他俯臥地上,一隻手向前伸出。這等姿勢,好像是想去攫抓什麼物事,但還沒有抓著就倒下了。阿烈心念一轉,忖道:「是了,他可能要開門出去,但不知何故,抽開了門閂之後,就不支倒下了,只不知此人死了沒有?」

  本來這種人命案子,誰都不肯往自己身上找麻煩,因為一旦驚動官府,便須錄口供呈報等等,一個弄不好,可能惹上謀殺之嫌。阿烈一則年輕心熱,二則從馬匹的情況判斷,認為時間不會太久,否則那牲口餓得受不住,豈不嘶叫?他伸手切按那人脈息,但覺對方皮膚觸手冰涼,似是已死,阿烈沒有立即放棄,仍然診切脈息,因為就算是生龍活虎之人,讓他把手擱在地上很久,也會變得冰凍,何況此人已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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