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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突然皺一下眉頭,竟是無意中流露出痛苦之狀。阿烈恰好回頭看見,問道:「你怎麼啦?」

  招世隱道:「沒有什麼,只受了一點傷,脅下有時像針刺般痛楚。但是只要逃得出去,煎兩帖藥服下便癒。」

  阿烈點點頭,說:「你是傷了太陰肺經,方有此象,雖然還不嚴重,但目下動手搏鬥,提聚真氣之時,就會大受影響了。」

  這些話的原理,是言老伯所傅授的醫藥之道,而他則加以變化,更進一步,涉及武功方面。招世隱大為佩服,道:「是啊!我是『曲澤穴』曾經受制致傷的,白兄一聽就知傷了太陰肺經,真是神醫。」

  阿烈心中甚喜,謙道:「沒有什麼,兄弟只是隨口猜測而已!不過我倒要大膽試一試能否把你的內傷,立時醫好。」

  他躍出窗外,採了四種不同的花草回來,選出三樣,捏成一團,交給招世隱,道:「此處沒有爐鍋煮藥,也沒有石臼等物搗汁,只好請你用牙齒嚼爛吞服了。」

  招世隱不好意思拒絕,當下接過,心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反正已從石牢逃出,疑他也是沒用。」

  於是納入口中,用力咀嚼,但覺亦甘亦苦,更有一股澀香之味,甚是奇怪。那些汁液都流入肚腹中,不一會,他連渣滓也吞下去了。阿烈道:「等一會你胸臆間如果感到一團熱氣流動,那就是我藥力生效了。你可以放心,馬上就會痊愈。」

  他手中還有一把草莖,雜有數朵淡藍色的小花。只見他掏出一條絲質的汗巾,把花草揉成一團,用絲巾包住。果然片刻間招世隱便道:「胸口間己感到暖熱。」

  阿烈道:「這證明我的判斷沒錯,那麼此刻便動手試行解救程道長,如果能解去他的毒,使他恢復神智,則他也許有法子解開穴道禁制。」

  他使程道長坐下,頭向後仰,然後用力擠出絲巾內那團花草的汁液,滴入程玄道口中。只頃刻間,程玄道已睜眼四顧,似是剛從夢中回醒。他見了阿烈,先啊呀一聲,又得見招世隱,更為詫異。阿烈忙把經過告訴他,程玄道這才恍然大悟,道:「那麼咱們目下尚陷身險地了?唉!我必須馬上恢復行動之力,方能殺出這龍潭虎穴。」

  阿烈突然問道:「程道長,我曉得那柳飄香施展什麼寶貝,以色相誘你,但後來如何,卻不知道了。」

  程玄道凝視著他,道:「你的消息真靈通,不錯,她果然是以色相迷惑貧道,但沒見她用什麼寶貝。只不知你如何知道的?」

  阿烈道:「那時候我躲在歡喜仙人後面,先是聽那極樂教主吩咐柳飄香,用這乙木宮中三寶之一的『迷魂褥』對付你。當他們一走開,我就跟阿菁商量,她給我一些藥粉,散在褥上。據說一旦沾染在皮膚上,便奇癢非常,她說這樣可以使你須得用心抵禦奇癢。」

  程玄道大驚道:「原來如此,那麼你和歐陽姑娘,竟是貧道的救命恩人。不錯,當時貧道果然身上幾處奇癢攻心,但在那時又無法搔抓,只好運功抗禦,苦不堪言,而我心中卻明白,虧得有這陣奇癢,使我有所憑藉,心神分散,如若不然,數十年大戒,定必毀於一旦。」

  阿烈聽了,第一個感想便是:到底人家正派人物,對於事實絕不歪曲,以這等事,他原可以否認的,因為終究很不光彩。他撇開這個話題,問道:「真人能解開穴道禁制麼?」

  程玄道搖搖頭,道:「不行!必須有外力相助,硬是助我打通閉塞之穴。」

  他的目光落在招世隱身上,問道:「賢侄試試看如何?」

  招世隱道:「小侄自是樂意效力,只不知如何著手?」

  程玄道便教他如何運聚功力,從指尖透出,先從「將台穴」攻入,順著經脈,直達閉塞之處。招世隱不敢怠慢,趕快凝神運聚功力。當他運功行氣時,果然發覺內傷已完全痊愈,不由得對阿烈博學多能,大為欽佩。程玄道盤膝坐好,招世隱轉到他身後,定一定神,駢指向他背上的「將台穴」緩緩點去。他指尖方一觸及,程玄道便低低喝道:「等一等。」

  招世隱應聲縮手,道:「什麼事?」

  程玄道輕嘆一聲,道:「你雖是功力深厚強勁,但走的是兇猛路子,不合我用。」

  招世隱心中有數,曉得這是程玄道測出自己功力末夠精純。只是為了面子,才改說他的功夫路數不合用。他望了阿烈一眼,心想此人不知功力如何?但以他所知,當今武林中,年輕一輩能勝過他的,可說是絕無僅有了,因此若是請阿烈幫忙,只怕亦是徒然。阿烈遲疑了一下,才道:「晚輩試一試如何?」

  程玄道的想法和招世隱一樣,只因功力火候,不是「聰明」所能為的,必須苦修多年才行。但他不好意思拒絕人家的好意,當下道:「那麼有勞了,假如路數不對,貧道自會告訴你。」

  阿烈運起神功,指尖頓時熱得驚人,自己感著好像有火星進出一般。他不知「將台穴」的位置,便向招世隱詢問。招世隱暗感奇怪,但仍然告訴他。阿烈攝神定慮,駢指點下去。程玄道但覺一股強大熱流,從穴道直透入經脈,霎時間已攻到閉塞住的「大巨穴」。這「大巨穴」屬於太陰肺經,位在小腹之側,程玄道但感體內那股熱流攻到脈穴時,豁然貫通。他這一喜非同小可,但現正是要緊之時,連歡喜也不敢,連忙按住心神,極力提聚本身的真氣。此時尚有一處「章門穴」尚被禁閉著,必須連這一穴也打通丁,方能恢復如常。他只覺那股熱流,衝行過數次之後,便停滯不前,心中暗感奇怪,不知阿烈何故按兵不動。假如他不是須得全力提取真氣,便可以開口詢問阿烈了,事情偏生那麼不巧,他若不全力提聚真氣,則一旦那股熱流攻到章門穴時,突然打通了的話,他措手不及,功力將減去幾成之多。因此他閉目暝坐,不敢稍有怠懈。而阿烈則大感心慌意亂,原來這時他發現通路甚多,竟不知指揮自己這股真氣往哪兒游去才好。

  他見程真人暝目不語,面色凝重,生怕開聲會擾及他,是以不敢開口詢問。耗了一會,阿烈已經急得一頭大汗,不知如何是好?要知他這股「金丹真氣」,屬於先天真氣,不是其他任何內家真力所可比擬的。因此才容容易易就打通了「大巨穴」。正因這股真氣有無堅不摧之威。所以在程玄道體內,所有的經脈亦可以穿行無阻,這才使他感到進退失據。不知往那兒穿行才對。招世隱眼見阿烈頭上冒出汗氣,大吃一驚,忖道:「他一定氣力已竭,才有此象,這一下不但程真人依然如故,連他也得躺下了。」

  他趕快伸手抓住阿烈的手指,希望能及時助他收回一點真元。誰知手指觸處,一片炙熱,並且感到一股強大的熱流,隱隱躍動。招世隱訝異之極,決定一探究竟,當下暗暗運功聚力,一股真氣,也從手上透出。他這般真氣,宛如水上之舟,沿著這般熱流去,霎時已過了「大巨」穴,感到毫無阻隔。之後,探到熱流停滯之處,正是在「章門穴」附近,只要再往前衝行,把此穴禁制衝破,大功即可告成。招世隱恍然大悟,心想:「原來這章門穴比大巨穴難破,所以白兄無法得手、待我助他一臂之力。」

  他導行阿烈的真氣,勢如破竹地前進,霎時間已衝過了「章門穴」,容易得有如水到渠成。程玄道的真氣已經完全提聚起來,阿烈自然而然就收回了真氣,向招世隱笑一笑,道:「謝謝你啦!」

  招世隱甚感快慰、因為他到底出了一份力量,忙道:「白兄說那裡話來,你耗力甚多,趕快調息一會才好。」

  阿烈說話之時,已經運功行氣。真氣走遍了全身經脈,但覺全無異樣,便道:「那倒用不著,只不知程真人好了沒有?」

  程玄道睜目道:「好啦,白檀越神功絕世。貧道雖是苦修了多年,但比起尊駕,仍是遠遠不及。實是令人心折不已。」

  程玄道表示得如此佩服推許,招世隱可就有點不服氣了!當下故意說道:「程真人,你看白兄要不要調息一會?他剛才出了不少汗呢?」

  程玄道疑惑地搖搖頭,道:「奇怪得很,以白檀越的神功,何以竟然停滯了很久?」

  阿烈道:「在下不懂得經脈去向,那時但覺道路紛岐,使我不知何去何從,所以急得要命。」

  招世隱呆了一呆,阿烈又道:「幸而招兄及時幫忙,指引途徑。如若不然,我真不知如何是好呢?」

  他說得很誠懇,使人不能不信。招世隱這才恍然大悟,想道:「原來我錯有錯著,以為他功力不繼,是以出手助他。假如一早就得知他是不懂經脈途徑,而又口頭加以解說的話,那時只怕費上一兩個時辰,還未弄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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