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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柳飄香道:「臨汝甄家上下數十口,皆無通曉武功之人,滅口不難。但許昌鷹爪招家,目下雖是式微,卻仍然有不少朋友故舊,實是可慮。」

  余泰乾道:「這是無可奈何之事。我們唯有盡力而為。」

  李天東轉向管大師道:「大師怎麼說?」

  管大師沉吟一下,才道:「假如天風劍客程玄道當真是為招世隱而來的話,倒是好辦得多了,以程玄道這等身份聲望,行事謹慎細心,在他未曾查明內情以前,他不會告訴任何人。」

  眾人連連頷首,可見得管大師的分析,極有見地。他又說道:「進一步推想,鷹爪門的招錦,能把程玄道請來,親自查究,以程玄道的聲望,招錦焉有不放心之理?所以,招錦必需等程玄道失敗之後,方會再找別人幫忙。」

  眾人又頻頻點頭,贊同此一推論,管大師道:「所以,眼下咱們只須查究出程玄道是否受招家所託而來,下一步如何應付,就很容易了。」

  柳飄香高聲道:「對!假如程玄道是招錦所請之人,那麼本宮立即行動,逕去毀滅了招家和甄家,則一切線索,由此即告中斷了。」

  極樂教主李天東道:「諸位說得都很對,不過最棘手的,卻是如何能使程玄道供出實情來?此人不比尋常江湖道,又是玄門羽士,據說道行很深。柳供奉的色相,恐怕也不能奏功,徒讓他多知道一些秘密。」

  柳飄香不服氣地哼一聲,道:「最多借重本宮三寶,我不信他熬得住。」

  管大師徐徐道:「柳姑娘,本宮三寶的力量,果然能使他拜倒在妳石榴裙下。莫說三寶齊用,即使妳只用那『迷魂褥』,或者是僅用『奪志縱情散』,配合這對『歡喜仙人』,貪衲認為已可奏效。」

  柳飄香道:「既然如此,教主又何以不主張使用呢?」

  管大師道:「要知程玄道道力深厚,他縱然被你用色相所迷,但他多年修練的一點靈光,仍然護住心神,妳想知道之事,他不會當真說出來的。」

  柳飄香道:「有這等事?我倒要試上一試。」

  阿烈聽她堅執已意,不禁大驚,想道:「姑不論程真人會不會把真情吐露,但他辱身於這個妖女,已是非常可怕的事了。」

  只聽極樂教主李天東下個結論,說道:「本座自有測探程玄道所供是真是假之法,柳供奉如果不得機會施展她的絕世神功,定然耿耿於懷。因此,柳供奉不妨施展,好在頂多只是布施一次色相,沒有損失可言。」

  余、管二人當然不能反對了,李天東又道:「此舉仍須在這銷魂殿中舉行,至於柳供奉使用什麼手段,任憑卓裁。」

  他轉向管、余兩人道:「咱們歸房休息一會,等到柳供奉準備妥當,才再到那複壁內作壁上觀。」

  柳飄香道:「敝座意欲借助『迷魂褥』之力,但本宮目下只餘一張。」

  李天東道:「不要緊,妳即管取用,本座等一會見到嚴供奉之時,將詳細研究何以曠費了許多時日,還未製出此寶一事。」

  他們相繼離開大殿,臨走之時,還把壁龕的青帳拉上,阿烈因而舒一口氣,坐了起身。他伸手輕輕掐了歐陽菁一下,等她抬目上望之時,以手勢示意,然後才輕手輕腳的爬出去,找到帳幕接縫之處,面龐湊上去,這才拉開一點縫隙偷望出去。全部的動作,都小心異常。但見那柳飄香已站在殿門口,阿烈心中叫一聲:「僥倖」,暗念:自己若果略有大意,弄出了聲息,定必被此人察覺,招來大禍。忽見兩名壯漢,抬著一張寬大臥榻進來。接著,又有兩個蒙面青衣少女,捧了一床被褥進來。她們把被褥舖好了,才偕同那兩名壯漢退出。阿烈已窺見這兩名壯漢,面上全是瘢痕,鼻塌口歪,醜陋無比。心中猛然一驚,忖道:「那青囊,靈芝兩女,犯規受罰,說是使她們變得醜陋和身體有異臭。這兩名男子瞧來,不似天生如此醜惡之人,莫非是犯規受罰的麼?」

  念頭方轉,柳飄香已走到榻邊,伸手撫摸那厚褥,面上泛起一種奇異的,蕩人心魂的笑容。她一轉身,裊娜娉婷地走出去了。阿烈雖然眼見殿內無人,但早先親眼見到李天東等人匿藏在夾壁之中,是不敢以當作無人,又輕輕爬回去,拿起歐陽菁的玉手,在她手掌心寫道:「她要對付程真人了。」

  歐陽菁翻過來,在他掌心寫道:「好!我們看看老道的定力如何?」

  阿烈道:「對方用一種迷魂褥的物事,手段歹毒,咱們豈能坐視?」

  歐陽菁道:「不坐視你有別的法子不成?」

  當然他們的對答,並非在口頭上以言語交換意見,而是完全以指代筆,以掌心代紙張。阿烈道:「我當然沒有法子可以施,但妳是冀北歐陽家的人,難道一點法子都沒有?」

  歐陽菁因他提到「歐陽家」之名,感到不便示弱,當下不作聲,凝眸尋思。過了一會,才答道:「我想來想去,只有一個法子,但可怕的是,此法既不是一定有效,而實行之時,又頗有危險。」

  阿烈道:「妳且說說看。」

  歐陽菁道:「我給你一種藥物,你出去洒在那褥墊上。假如你出去之時,被人抓住,我們都是死路一條。就算你成功了,此藥也未必能勝過對方的迷魂褥的魔力。」

  阿烈問道:「妳那藥有何作用?」

  歐陽菁道:「只要沾附在人體上,那怕隔著衣裳,也到奇癢異常。」

  阿烈不懂其意,又問道:「我還以為此藥可以抵消那迷魂褥的魔力。誰知只是使人痛癢,有何用處?」

  歐陽菁道:「傻瓜!一個人在奇癢攻心之時,那裡還起得色慾之念?」

  阿烈恍然地點點頭,旋又生出疑問,道:「假如程真人沒沾上,而柳飄香沾上了,便又如何?」

  歐陽菁道:「傻瓜!傻瓜!」

  阿烈道:「我如不傻,何用問妳?」

  歐陽菁見他自認傻瓜,也沒有法子。只好答道:「她如果渾身奇癢,那有心情勾引程真人?」

  阿烈想了一下,認為此險大是值得一冒,便點點頭,正要起身,歐陽菁一把抓住他,用手指寫字之法,向他道:「我忽然有一個主意,那便是假如你真怕對方成功的話,可以改用一種劇毒,把程真人毒死。」

  阿烈吃一驚,隨即點點頭,答道:「這未嘗不是辦法,但程真人不一定願意死,可惜我沒有法子徵詢他的意思。」

  他直起腰身,但又給她一手抓住,阿烈忖道:「她的計謀真多,這回不知又是什麼花樣?」

  但見歐陽菁雙眸迷濛,似是透出脈脈情意。她寫道:「你多加小心啊!」

  阿烈向她笑一笑,便到帷幕旁邊,先小心窺視外面,但見寂然無人。當下一咬牙,橫心躍了出去。他以最快速度奔到床邊,把手中的紙包抖開,一片稀薄的白霧,飄揚在那厚軟的褥上。阿烈業已橫心,所以毫不考慮已身安危問題。但目下生怕功敗垂成,以致通通都犧牲了。因此,他心跳加速,唯恐此刻有人突然闖入。歐陽菁靜靜的仰臥不動,芳心中更是充滿了緊張,外面全無聲息,並不意味安全無事,反而益增驚懼。她雙睛骨碌碌的轉動,忽然發現往裡面似乎還有餘地。這個發現,頓時使她怦然心跳不已。也許這座壁龕,便是另一條秘密通道,若是如此,則他們逃出生天之望,大大增加。因此,現在她更加擔心阿烈回不來,假使沒有他,則此時縱有通路對她來說,亦是徒然。

  她差一點就嘆息出聲,內心緊張之極,但見帷幕一動,她睜大雙眼,看看阿烈究是無恙回來,抑或是有人把他押來?直到阿烈移到她面前,她才鬆一口氣,馬上拉住他的手,急忙的用另一隻手,向後面指去。阿烈循她的手勢看去,但見那後面雖然變得很矮窄,卻仍然有一條通道。如若沿此通道深入,則必須彎腰前行。他迅即抱起歐陽菁,向那通道移去,但到了切近,忽然停住,忖道:「我豈可捨下程真人而去?好歹也得看個水落石出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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