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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八


  溫老大道:「現下雙方都未曾出手,單以虛招和走位之法搶制機先,雖然是咱們這一方佔了先著,可是等到出手之時,武陽公功力絕世,會不會藉此扳回所失的機先?設若在下不幸而言中,咱們大夥兒可有法子幫助一夢大師和青嵐道長?」

  雲飛大師道:「施主所慮極是。這兩個問題貧僧一時不能答覆,須得再行推究。」他的目光迅速投注場中,專心一意的推詳研究。過了好一會,才回頭道:「武陽公一身武功雖是深不可測,難逢敵手。但咱們這一方配合得甚是神妙,直是無懈可擊。這是咱們武林各派昔年老一輩交往甚密,互研武功的好處,倘若敝師兄和青嵐道兄對彼此間的武功路數全無所悉,就很難配合得這等神妙融合了。」

  眾人聽了這話,心中都大為寬慰。雲飛大師說完之後,再次沉迷在戰場之中,他沒有回答第二個問題,因此人人皆明其意,知道若然一夢青嵐二人落敗的話,就沒有救助之法了。

  武陽公突然大喝一聲,宛如雷霆迅擊,手中刀劍化作兩道光華,分襲一夢青嵐二人。這一刀一劍挾著極是銳烈勁厲的風聲向一夢青嵐劈去,兇猛無匹。群雄都感到這武陽公實是名不虛傳,單是這一擊之威,就足以雄視天下。

  一夢青嵐二人齊齊側閃數步,順手發招反擊。一夢頭陀的禪杖走的是剛猛路子,激蕩起轟轟的風聲。青嵐道人劍走輕靈,若有若無,招式精微細膩無比。武陽公一擊無功,反而被對方連續夾擊,只好收劍回刀,嚴密守禦,但見兩道光華繞身疾轉,封住對方攻勢。

  不一會工夫,雙方已漸鬥了二十餘招,內勁真力沖激起無數風柱,數丈之內的樹木都被這陣陣勁氣潛力震得枝斷葉落,聲勢極是驚人。

  武陽公一直採取守勢,他見對方已形成聯手合擊之勢,可就不敢輕易出手反攻,在這等極是險惡艱困的局面之下,不斷的籌思應付之道。突然間觸動靈機,想道:「老夫雖是被迫防守,無法反擊,但目下仍有餘暇思索,可見得老夫功力高出他們不少,既是如此,定必有擊敗他們的法子,可惜的是一時之間想不出來……」

  群雄見一夢青嵐二人雖是佔盡進攻的優勢,但久久不曾擊敗武陽公,不由得焦躁耽憂起來,人人都恨不得他們加點勁一舉斃敵,免得夜長夢多,說不定偶然疏神,反被武陽公取勝。

  山谷之內,只有刺耳的刀劍劈風之聲,那三位一流高手越鬥越急,看看已經相持到百招以上。

  雲飛大師突然間長嘆一聲,舉袖掩目。群雄向他望去,但見他滿頭汗水,舉動又如此奇怪,料必發現可怕之事。

  武芳珮一把抓住他,驚道:「大師,怎麼啦?」

  雲飛大師搖頭道:「不行啦,他們今日只怕逃不過武陽公毒手!」

  就在這兩三句話工夫,戰況劇變,只見武陽公刀劍雙飛,幻化出無數光華,反而把一夢青嵐二人裹住,當真佔了上風。于二姐道:「大師先前不是說咱們這一邊能贏的麼?」

  雲飛大師歎道:「不錯,但直到剛才,貧僧才瞧出武陽公因功力奇高之故,終於平反了敗局。」

  溫老大沉聲道:「以在下瞧來,武陽公雖是一世之雄,天下無敵,但功力仍然強不過一夢大師和青嵐道長加起來的實力。」

  雲飛大師道:「這話不錯,他們加起來雖是強於武陽公,可是他們到底是兩個人,不比武陽公一個人一條心,可以盡展所能!」

  許多人都不懂這意思,雲飛大師又道:「須知武陽公初時雖是無力反攻,但後來他發覺自己比起對方任何一人功力都強,因此他只須用盡一身所學,嚴密防禦,等到對方須得使出最奧妙的手法之時,就可以反敗為勝了。」

  這番解釋使別人更加迷惑,向慎行道:「大師把道理說反了,教人有玄妙莫測之感。」雲飛大師拭掉面上汗水,恢復了寧靜,緩緩道:「這道理很簡單,要知青嵐道長和敝師兄所以佔得上風之故,全是因雙方配合得好,但到了施展最奧妙高深手法之時,雙方都不明白同伴的路數,便無法貫通心意。他們配合之勢既失,武陽公等於以一對一,自然穩操勝算了,這等情形在庸手方面不會發生,只有他們才會變得如此奇怪。」

  武芳珮道:「大師似是胸有成竹,不知有何打算?」這一問是她唯一的希望,若然雲飛說是出手助戰,那就還有活命之機。群雄一聽都明白她這一問的深意,登時全都靜寂無聲,等候雲飛答覆。

  雲飛大師泛起一絲苦澀的笑容,道:「貧僧打算趁早逃走,以免被武陽公殺死!」

  群雄不禁一怔,尹仲大怒道:「這是甚麼話,大師未免把生死瞧得太重了!」

  向慎行長笑一聲,道:「尹兄說得好,雲飛大師如此的貪生怕死,當初何必出家呢?」

  他們又諷又罵,雲飛大師面色絲毫不改,這一來連別的人也光火了,岑老四罵道:「龜兒子,沒出息……」他罵得如此難聽,雲飛大師不禁面色一變,岑老四嚷道:「有種的就殺死我岑老四!」

  雲飛大師長嘆一聲,道:「諸位有所不知,貧僧在敝寺之中除了一夢師兄之外,就算得上是武功最高的了,因此貧僧若是今日死在武陽公手底,敝寺定然難逃大劫,倘使貧僧逃遁無蹤,武陽公忌憚貧僧苦練精進,定必全力先搜索貧僧下落,不暇對付別人,此所以貧僧非逃走不可……」他歇了一下,環顧眾人一眼,又道:「但貧僧目下已改變主意,寧可戰死也不肯逃走。」

  群雄聽了他的道理,都覺得很對,這時雲飛一說改變主意不肯逃走,不禁大為後悔孟浪。

  尹仲和岑老四等人都連忙道歉賠罪。溫老大道:「大師不必把剛才的話放在心上,還是速速離開為是。」

  雲飛大師道:「貧僧說過不走就是不走!」

  尹仲向慎行和岑老四等好生難堪不安,武芳珮道:「大師怎可嘔氣行事,須知大師一身繫天下之安危,自該逃走為是。」

  那大和尚只是搖頭,意思甚是堅決,眾人再三勸他,他也不回心轉意,瞑目調息了一下,提過禪杖,向群雄合什作別,道:「貧僧非是與諸位嘔氣,其中自有道理,所以貧僧明知此去必死,也不能不上前出手!」他含笑緩緩地瞥視群雄一眼,又道:「可惜貧僧沒有知己,不能為諸位解說上前送死的深意。」說罷,掉頭向戰場中撲去,朗聲喝道:「少林僧人雲飛來也!」

  武陽公刀光一展,把他捲住,口中嘿嘿冷笑道:「你的武功雖是不弱,但這刻才上來,也是白饒性命。」

  一夢頭陀千艱百難之中勉力攻出兩杖,稍為扳回一點局勢,喘息一口氣,怒道:「雲飛你好大的膽子,未得為兄之命,竟敢擅自出手?」

  武陽公其實故意放鬆一點,讓他們說話,心中算計好一夢迫令雲飛逃生的話,才施展猛攻手法,緊緊困住他們,使一夢心分神亂,加速敗亡。

  雲飛大師道:「師兄責備得是,但小弟眼看局勢已非,這才上前助戰!」

  一夢更加不滿,喝道:「既知局勢已非,便該遠逃隱遁,保存本門實力……」他略略一頓,又道:「你若是高飛遠走,武陽公為了忌憚你苦練有成,定必全力搜索你的下落,便不暇興風作浪,危害武林各派,眼下你這一來,他若是把咱們都殺死了,這天下還有他忌憚之人麼?」

  雲飛大師道:「師兄見責得雖是,但小弟卻另有道理,才特意上前送死。」這時連武陽公也十分奇怪,大感興趣的聽他說出個甚麼道理。

  雲飛大師接著道:「小弟未嘗不曾起過逃走之念,但才一說出,登時被幾位同道諷責。小弟因此突然想到貧僧此舉固然或可收掣肘之效,但天下武林之中只怕沒有三兩個人想得到小弟的苦心,反而本寺聲名受到不可挽救的損害。小弟因想與其毀去本寺聲名,而又不一定挽回浩劫,倒不如保持聲譽,壯烈而死!」

  溫老大等人大聲喝采道:「大師這話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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