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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七


  他這麼一說,單雲仙便曉得這個色鬼林落紅的厲害難惹,一定十分猥褻,所以鄧總管才不便當面說出。於是也不再問,卻道:「我想出去走一走,散散心中的氣悶。」

  鄧當毫無難色地道:「只要宮主能覺得快活些,不管怎樣,屬下自當竭力效勞!」

  單雲仙道:「我要獨個兒出去,你們不得在我左右。」

  鄧當遲疑了一下,道:「宮主之命,屬下豈敢違背?不過……」

  單雲仙心想:「我不信你不推托,可見得口頭說得的是一回事,做起來又是一回事。」只聽鄧當又道:「不過屬下只求宮主給我們一點時間,以便先行探道佈置。」

  單雲仙道:「好,但不要太久,我自己騎馬到城內轉轉,然後也許到郊外,也許到少林寺訪個老朋友。」

  鄧當躬身退出,不多時,便與華劭一同進來,華劭一面的不高興,道:「宮主千金之軀,這時候卻要獨自出遊,豈不是存心要屬下們的性命?」

  單雲仙不理他,華劭不悅地瞅住她,過了片刻,嘆口氣道:「好吧,坐騎已經備好,但望宮主小心一點,發覺不妙之時,立刻放出信鴿!」

  不久工夫,單雲仙已經在開封府內,她獨自騎著馬逛了一會大街,覺得街上之人目光很討厭,心念一轉,便出了城西,直奔中牟。一路上風沙撲面,她用絲巾障面,只露出一對眼睛,多日來的鬱悶忽然消散,可是深沉的情愁卻反而更濃重,極目平野千里,使她更添形單影隻的淒涼滋味。

  她在一座路亭駐馬歇息,此時離中牟也不過只有十里之遙,但她卻並非要去中牟,所以隨意歇息。

  忽見來路上塵沙滾滾,一騎疾馳而來,離路亭尚有大半里路,馬馳之勢便漸漸緩慢下來,緊接著一股塵頭迅快出現,疾追而到。

  這後面的一股坐頭卻是三匹駿馬,來勢極快,不久就追上前面的一騎,又過了一會,這幾騎到達了路亭,只見後面出現的三騎,乃是華劭率領著兩個宮中侍者,這兩名侍者乃是宮中十名高手之二,都是勁裝疾服,帶著長刀。

  另一騎卻沒有騎士,但韁鞍俱全,華劭入亭行禮,一面揮手命那兩名侍者回轉去搜索,他自己對單雲仙說道:「黑狐謝無我出現啦,屬下等聞訊急急追來,卻不料她棄了馬匹躲起來。」

  單雲仙道:「縱是她出現,也未必就會對我怎樣……」

  華劭無可奈何地歎一口氣,說道:「宮主當真要赴少林寺麼?只怕你目下身份不同,以前的老朋友也不敢跟你見面說話。」

  單雲仙忖想一下,說道:「我正要瞧瞧他們是不是不敢理我?」

  華劭搖搖頭,但不再多說。過了一會,兩侍者回來,一個稟道:「半里外的樹林內有一頭驢子,此外別無可疑蹤跡。」另一個則甚麼都沒有發現,華劭帶了他們退回去,順便把空馬帶走。

  單雲仙在路旁亭內又坐了一會,忽見一頭驢子搖搖擺擺的走到亭外,她也沒有在意,方一轉眼,突然亭中多了一個人,舉頭望去,卻是一個全身黑衣的道姑,面上遮著一塊黑紗。手中還拏著一柄黑毛拂塵,輕輕搖擺,她大吃一驚,站了起身,吶吶道:「你……你是誰?」

  那黑衣道姑乾笑一聲,聲音甚是陰森刺耳。單雲仙打個寒噤,露出駭怕的樣子。

  黑衣道姑冷冷道:「奇了,難道你知道我不是好人?從何而知?」她的語調神態之中有一種力量,教人不得不服從。單雲仙吶吶道:「你……你的笑聲很可怕!」

  黑衣道姑哦了一聲,問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單雲仙點點頭,黑衣道姑驚訝地道:「鐵柱宮果是名不虛傳,敢情已經查出我的行蹤!不錯,我就是黑狐謝無我,平生最愛做一件事,諒你也曉得了……」她仰天不斷的嘿嘿冷笑,笑聲十分可怕。

  單雲仙何等聰明,自然猜得出她不懷好意。不禁大為後悔,忖道:「我只顧逞一時之快,故意離宮獨行,想不到當真落在這個兇人手上。」

  謝無我手中拂塵一揮,那一蓬黑色的塵尾掃過單雲仙面頰,那比白玉還要嫩白的頰上,登時出現無數道極細的血痕。

  單雲仙但覺面上一陣熱辣辣的疼痛,伸手一摸,掌上盡是鮮血,不禁駭得呆了。

  謝無我手中的黑色拂塵不住地搖搖擺擺,在單雲仙感覺中似是有人拏著刀子在她咽喉上抽磨一般,隨時都可以要了她的性命。

  她突然伸出左手抓住她的手臂,拉出亭外,嚴厲地道:「伸直雙手!」

  單雲仙只好伸直雙臂,謝無我一揚手,一件物事由頭罩落。她不敢出聲或反抗,任得謝無我擺佈,眨目工夫,一個嬌滴滴的絕色美女便變成一頭花驢。

  黑衣道姑嘿嘿地笑道:「我這一手你想不到吧?既可瞞人耳目,又有坐騎。」

  單雲仙四肢著地,由於前肢蹄上墊高了,所以不會感到前低後高。要知人類前肢較短,若以四肢行走,非屈曲後肢不可,絕不能像其他獸類一般的四足著地而行。她聽到「坐騎」二字,心中大叫苦,但總算她非是出身嬌貴,煉過內功,所以勉強馱著一個人走路,也還支持得一會工夫。

  現在外表上瞧來,這頭「花驢」毫無破綻,即使是單雲仙根本沒有試過的人,走起來也絲毫不覺是假,這原是黑狐謝無我近年來隱居煉功之餘的一項傑作,雖是極老的江湖人,也瞧不出破綻,除了外人瞧不出底細之外,這一塊驢皮之內還有不少奇怪裝設。

  一人一驢向中牟而去,謝無我一面走一面對單雲仙道:「我老人家最喜歡摧殘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只要被我碰上了,就會情不自禁地出手。所以,你想保存一命,還是化身為驢的好。」

  單雲仙心想假如永遠變成驢子的話,倒不如早點死去更好。

  只聽謝無我又說道:「我最愛摧殘美貌女子的嗜好,宇內還有一個人跟我一樣,那個人就是『色鬼』林落紅,你想必也聽過他的名字?」

  她忽然快走數步,韁繩因此繃緊,「花驢」也跟著急行數步,生似是鼻環著力因而負疼似的,其實這條韁繩可以控制內部一個裝置,繃緊的話,變驢的人後腦便奇疼,非趕快向前走不可,韁繩向左拉,右邊腦就痛,非偏頭向左方遷讓不可,右邊也是一樣。

  因此,謝無我只要手執韁繩,就可以控制如意,必要之時還可以藉這個裝置弄死她。謝無我又道:「話說回來,你今日化身為驢子,卻是做了一件莫大的功德!」

  單雲仙默然聽著,謝無我怒喝道:「你敢不跟我說話?」韁繩一緊,單雲仙疼得眼淚都掉下來。她連忙道:「我不是膽敢不跟你說話,可是世上那有會講話的驢子?」

  謝無我笑道:「這話有理,好,准你不開口,你可知道你做了甚麼功德?」

  單雲仙搖搖頭,突然覺得自己的形狀一定十分滑稽可笑。謝無我道:「你是我平生所見最美麗的女孩子,因此這一路上我再也看不上其他的女孩。這一來她們的性命便可保全了!」

  天上時時見到鴿子飛過,有來有往,單雲仙曉得那是本宮手下在傳消息,想必已經發覺自己失蹤,所以傳訊搜查。

  走了兩三里,後面蹄聲大作,晃眼間,那華劭率著四名高手疾馳趕到。謝無我只向後面瞧了一眼,便道:「這幾個武功都很高,要打發他們須得費不少手腳,我既然如願以償,還是讓一讓他們的好。」

  話未說完,五騎已停在他們後面兩丈左右。黑狐謝無我一拉韁繩,人驢一同避在路邊。華劭一縱身落在謝無我面前,拱手道:「謝道長駕臨開封地面,在下有失遠迎,至為歉疚!」

  謝無我冷冷道:「你是誰?」

  華劭報了姓名職位,謝無我聽知他是「總管」地位可就不敢輕視,道:「華總管匆匆趕來,有何指教?」她明知故問,華劭卻說不出口,只因此刻瞧得明明白白,她除了牲口之外,別無他意。宮主雖是失蹤,卻也不能加之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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