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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五


  向查二人放手迫攻,這一股銳氣大有三軍辟易之概。一旁的任君麟不住口地喝采助威,面上也露出一派躍躍欲試的神情。

  雙方看看激鬪了二十餘招,黑煞手賴珞已瞧出這兩個少年雖則武功不俗,但絕不如自己所料想的那個高明。尤其是向慎行的長劍劈風之聲顯示出他的內功火候尚淺,再者這兩人都同具臨敵經驗不足的弊病。他瞧出敵方虛實之後,心中一定,但仍然不敢立即出奇兵蹈險反攻,這正是賴珞老奸巨猾之處,一則多鬪一會工夫,可以確定敵人有沒有使詐隱藏起真正功力。二則還可使敵人增長驕意,因此待出手反擊之時,更易得手。

  三人又激戰了二十餘招,黑煞手突然間舌綻春雷的大喝一聲,左手封住向慎行劍勢,右手運足全力向查剛左脅劈去。原來此時查剛恰是刀招落空,橫躍開之勢,賴珞的掌力突然追擊而去,宛如迅電奮擊,勢不可當。

  向慎行眼見查剛形勢危殆,心中大急,突然間一劍劃空急瀉而下,搶救好友。他這一劍乃是雲龍大八式中「龍吟海裂」這一招的五個變式之一,此式極是深奧奇妙,他一向不曾練好,所以從來不敢使出這個變式。但目下查剛危機一髮之際,他一心一意要拯救好友,根本忘了一切,這一來心無雜念,沒有了患得患失之心,這一劍反而使得比所有使過的劍法都高明得多,真是一氣呵成。

  黑煞手賴珞聽到長劍嘶風之聲,但覺他這一劍氣勢勁厲無匹,足以開天裂地。這一驚非同小可,迅即一個觔斗翻開去。饒他應變得快,而且不惜使出這等難看的逃命身法,左腿上仍然被劍氣掃中,褲管盡裂,雖是不曾受傷,但比負傷掛彩還要難看。任君麟離他最近,把他尷尬氣惱的神情瞧得一清二楚,不由得鼓掌大笑。

  黑煞手賴珞激起兇野之性,怒吼一聲,快如掣電般撲向任君麟,雙掌連環劈去。掌力一出,風翻飇轉,聲勢極是驚人。向慎行大喝道:「君麟須得小心……」

  喝聲未歇,只見任君麟齊膝蓋以上的身軀向後一仰,極是古怪地微微旋轉,恰好避過對方連環雙掌的力道。同時之間一伸手,不知如何便抓住賴珞右手腕脈部位。

  向慎行查剛二人只瞧得出了一身冷汗,原來任君麟那一下古怪身法,雖然到底是避過賴珞毒手,但當時實是間不容髮,險到極點,故此事過境遷之後,他們仍然驚得出了一身冷汗。

  他們繼續歡呼一聲,衝將上去。向慎行喜道:「任家神拏手法天下無雙,果然名不虛傳!」

  查剛也大笑道:「早知如此,咱們也不必動手了。」

  黑煞手賴珞驀地一掙,脫出任君麟掌握,退開六七步遠,面色極是森冷。

  眾人都料不到他居然掙得脫身,齊齊大吃一驚,任君麟頓足後悔道:「我早該想到他功力深厚,單單拏住脈門難以制住,應當趁勢扣穴捏筋才對……」向慎行道:「不要緊,咱們再跟他鬪一場!」

  黑煞手賴珞其實是仗著數十年精修苦練之功,不惜經脈受傷,硬掙出去。此時一面運功打通經脈間甕瘀的血氣,一面提聚內力,準備再拚。他已瞧出這三人之中,應以查剛最易收拾,而那任君麟若然不是練得有這等奇異手法,本是最弱的一環,現下寧可設法先擊斃查向二人,才單對付任君麟。

  查剛卻首先揮刀撲去,黑煞手賴珞左手從胸口斜斜伸出,作出封擋之勢,右手掌心貼著胸膛,此時他這隻手掌心已變成烏黑之色,正是運起仗以成名的「黑煞手」,打算一擊斃敵。他這一門功夫極是霸道,而且極是耗損真元,因此他不在萬不得已之時,決不施展。尤其是對上功力相當的高手,更不敢使用,以免出手無功時,自身功力便減弱一分。

  可是這三位少年好手的功力火候都比他差,因此他只須擊斃一兩人,就穩佔上風。這刻只等查剛刀招遞到,他左手略略一封,右掌迅即翻推出去,便是他威震武林的「黑煞手」絕藝。

  查剛那裏知道敵人的殺手這等厲害,刀光一閃,兇猛斫落。黑煞手賴珞陰惻惻的冷笑一聲,左手一招「大衍如環」,化解了敵人刀勢。右手運足功力,便待翻劈出去。

  驀地「嗤」的一聲響處,一宗暗器已經迅急襲到他腹下的「石門穴」,暗器未到,那一縷勁風已經使賴珞心中大是震撼驚駭,無暇傷敵,本來要翻推而出的右掌向下一按,恰好按在那枚暗器之上,五指一合,把暗器抓在掌心。

  查剛第二刀第三刀連環劈到,賴珞單以一隻左手封架,竟不怎麼吃力。查剛第四刀橫削出去,卻削個空,原來賴珞已施展極快身法躍出圈外。

  賴珞瞋目喝道:「是那一位高人屢屢暗算本座?」心中卻盤算道:「若是趙岳出現,我掉頭就走!他們見我如此兇橫,勢必料不到我會逃走……」

  原來他抓住暗器,輕輕一捏,發覺竟是一截短短的樹枝。不禁大吃一驚,估計發出暗器之人功力,比自己只有更高,而決不會低弱,是以連忙躍出圈外,並且又想到這個隱身不露的高手兩次三番發出暗器,都能預先料中自己下一步的動向,才智之高又足以冠絕一時。若非如此,以黑煞手賴珞這等身份,豈會泛起逃命之心。

  查剛喝道:「要打就打,不必再牽扯別的人!」任君麟道:「對啊!」

  兩丈外的樹叢後忽然轉出一個女子,賴珞只道是文開華,心中剛剛驚凜,驀然瞧明白不是文開華,而是昔日統率群雄的武宮主武芳珮,登時目瞪口呆。

  武宮主微微一笑,道:「賴堂主別來無恙,適間威風神勇依舊,的是一時高手格局。」

  賴珞欠身抱拳道:「宮主大駕幾時蒞臨此地?恕屬下有失迎迓之罪!」他何嘗不知武宮主現身江湖的話,就等如反出了鐵柱宮,根本就變成他必須全力擒殺之人。但他目下處境不同,焉敢作立功之想?但望能得因恭敬執禮使她不好意思出手,逃得性命,已是萬幸了。

  武宮主微笑道:「我已經是鐵柱宮欲得的罪人,賴堂主何須自稱屬下,再說……」

  她沉吟一下,突然面色一寒,又道:「再說我違命重入江湖之事,只有賴堂主一人得知,咱們也不必多鬧虛文,繞彎抹角了!」

  黑煞手賴珞那顆心直向下沉,背上沁出陣陣冷汗。心想我在內四堂中雖屬首座,但一身功力只與她不相上下,最吃虧的是她深知自己的招數殺手,而自己卻全不知道她擅長甚麼手法。

  原來昔年武陽公命武宮主羅致這些黑道高手之後,便假借傳以絕藝之名,先考查他們本身武功,此所以武宮主對他們的武功不特深悉於心,而當年武陽公更暗暗把這一干高手的破綻及破法傳授給她。此事已是人所皆知,故此賴珞見是武宮主,聽她口氣有除去自己以免洩秘之意,這一驚比碰上趙岳還甚。他除了害怕武宮主的武功之外,更怕她的過人才智,知她平生所謀無有不中,現下既是現身出來,那就一定已經有了佈置,再也難以逃生。

  賴珞在心理上如此畏懼武宮主,這場架不用說也是輸定的了。他歎一口氣,說道:「在下對老山主忠心耿耿,宮主定必曉得。但只有宮主之事例如你已違命重入江湖此事,在下甘冒死罪為宮主隱諱。」

  武宮主微微頷首,道:「這一點我也信得過你。」

  賴珞這時已改口不自稱「屬下」,又道:「倘使宮主要在下隨侍效力,在下亦可考慮。」這話不啻說他為了武宮主,竟不惜背叛武陽公。

  向慎行等三人都驚訝之極,武宮主心中盤算了一陣,搖頭道:「不行,我須殺了你滅口。」

  賴珞黯然地透一口大氣,心想她答的這句話,無疑已拒絕自己多年來的痴心妄想。他目光閃掠向慎行他們,驀地了悟於心,一陣妒恨激起了他的鬪志,長笑一聲,道:「好!好!在下總得領略武宮主手段,才能甘心!」

  向慎行等三人見他精神陡振,殺氣盈面,都覺得他變化甚快,無不為之大惑不解。

  武宮主自然了解他是妒恨向慎行他們,暗想你只是猜對了一半,固然我愛上了向慎行乃是事實,所以不但拒絕你的情意。但主要的還是你天性殘酷,以往蹂躪過不少女人,故此縱然沒有向慎行在側,也決不會容你生還。

  她向來城府極深,越是決計殺死此人,外表上越發瞧不出來。只見她面盈微笑,極是嬌艷,緩緩道:「房仲犯了何罪,竟使你不顧多年同事之情。」

  賴珞搖搖頭,道:「過去之事說也無用,將來宮主自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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