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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三


  趙岳只有一隻右手可用,要應付這一輪猛攻之勢,實是十分困難。要知比武拚鬪之時,必須有攻有守,才能待機而動,一舉戰勝。目下趙岳縱是抵禦得住對方釣竿攻勢,但因對方竿長及丈,無法得以反攻敵人,也就是說,不能使出以攻為守的招數,這一來,便只是捱打的局面,自然吃虧萬分。

  溫老大連續猛攻了五招,已經佔盡上風。他竿尖所指之處無一不是人身大穴,手法極是辛辣。

  趙岳眼看勢色不對,趕緊施展出「生死擒拏」手法,突然間,自雙膝以上向後仰退。溫老大竿尖恰恰點到他上胸前面,若然他不是煉成這等奇妙身法,勢必被他這一竿點中胸口要穴。說時遲,那時快,趙岳右手疾出,已抓住釣竿末梢。

  溫老大平生出手拚鬪,從無兵器被敵人抓住之事,心頭又是一凜,口中發出一聲厲嘯。釣竿一抖,末梢處忽然斷折。

  趙岳手中只有尺許長的一段細竹子,當不得兵器用,眼見溫老大的釣竿再度攻到,只好扔掉竿梢,出手封架。

  于姜等四人這時已一齊向趙岳迫去,趙岳陡然一伸手又綽住釣竿,大聲喝道:「在下非是鐵柱宮黨徒,諸位若然苦苦相迫的話……」

  于二姐尖聲插口道:「苦苦相迫便怎樣?」喝聲中已撲到趙岳身側,出手迅攻。緊接著姜岑洗三人也都撲到,各各揮動兵刃攻去。趙岳當于二姐襲到之時,把手中抓住的釣竿向她推去。釣竿彼端的溫老大運足內力搶奪,仍然被他拉得跨開兩步。

  直到這時,溫老大才心服口服,自然不管在招數手法上也好,在內力造詣上也好,都無法贏得這個年輕軒昂之人。他心中又是驚駭又是妒恨,不過總算是老謀深算,早一步發動攻勢,迫使對方無暇取出兵器。

  趙岳借釣竿擋了于二姐一下,隨即鬆手,「呼」地一拳劈去,把姜岑洗三人迫住。

  溫老大丟下釣竿,雙手插入懷中迅即取出,十指指尖都多了一節鋼管,長約五寸,就跟于二姐的一樣,猱身撲近趙岳,十隻鋼指發出嗤嗤破空之聲,向趙岳抓去。這五人合圍之勢一成,聲威大不相同。首先是溫老大的十隻鋼指,破空之聲越來越刺耳,似是因得其餘四人助他防守,得以全力進擊。其餘四人的威勢,都有顯著的增加,從四方八面圍攻敵人。

  趙岳只有一隻手,更是難以招架,轉眼之間,身上已挨了一記三角鋼銼和被于二姐鋼指掃中兩次。

  文開華見了這等情狀,又好氣又是好笑,叫道:「你不會把包袱丟掉麼?」

  趙岳精神一振,左臂一鬆,包袱掉在地上。當即以雙手應付四方八面的攻勢,局面頓時大見穩定。

  溫于等五人見他被己方擊中數次,依然行若無事地動手,可見得他一身武功幾乎已達金剛不壞之體的地步。又瞧出他最是忌憚溫老大的鋼指和姜三姐的雙刀,於是其餘三人都減少攻擊招數,全力掩護溫姜二人,讓他們得以放手全力出擊。

  眨眼間激鬪了二十餘招,趙岳大聲道:「文姑娘,找把劍給我用一用!」文開華鼻子一皺,答道:「從前我樣樣都依你,現在不行啦!」趙岳道:「在下不忍傷了他們幾位,才要用劍,你做做好事,並非是為了我做……」

  溫老大怒喝道:「放屁,本門聯防之術天下無雙,不管你有兵器在手與否,都沒有用處。」

  趙岳大喜道:「這話可是當真?」心中卻想:「若是當真天下無雙,這幾個人就可以跟武陽公一鬪了。」

  于二姐喝道:「真不真一試便知!」趙岳道:「這話有理。」左拳右掌,各運神功劈掃出去。他左拳使的是楞迦金剛力,右掌使的是九轉玄功,一剛一柔,皆是當世稱絕的功夫。

  溫老大口中發出暗號,五人各從不同方位抵禦這兩種不同的神功。趙岳但覺拳掌之力波起浪伏,竟無法控制得住,霎時已被他們合力卸消。他心中存有以他們應付武陽公的想法,是以反而暗暗欣喜。

  當下續運神功攻去,所使出的手法,皆是當今三門四派的秘藝,但見他拳路威猛如雷霆,掌勢柔韌如絲藤,迫得對方五人團團直轉。

  文開華見到他這等凜凜威勢,芳心中湧起陣陣說不出的情緒。但隨即又想起他的薄倖無情,寧可娶一個蠢俗之女不肯要她……此念一生,但覺滿腔怨憤難以抑制,舉步向戰圈走去。

  激戰中的雙方見她走近,都不覺弛緩下來,瞧她要做甚麼?

  文開華恨恨的瞪住趙岳,芳心中千迴萬轉。她深知趙岳武功中的弱點,只須聯合其餘數人與他拚鬪內力,以他目下情況,勢難贏得六人之力。於是在拚鬪之中,便可趁他體內一縷陰寒之氣突然發作之時,取他性命。因此她只須一出手,趙岳性命便難保存。而到了拚上內力之時,縱想打消殺他之念也辦不到,除非是她自願反而死在他內力之下。

  趙岳見到她面上陰晴不定的面色,大是訝異,問道:「你幹甚麼?」文開華冷冷道:「我在想要不要殺死你?」趙岳苦笑一下,答道:「我的性命賤如蟲蟻,一切榮辱禍福,都不放在心上,不過我勸你不用動手……」

  溫于等人都覺得這話答得奇怪,姜三姐道:「文姑娘,別聽這臭小子的話,哼!這種長得好看的男人,最靠不住!」

  文開華知道她極是偏袒女性,憎惡男人,當下頷首道:「謝謝你,我不會上當的!」

  于二姐接口道:「他若是對不起你,何不出手合力殺死他出氣?」文開華道:「我正有此意,不過,他的話也不無道理,我們殺死他,倒不如放他苟活世上……」

  于二姐訝道:「這話是甚麼意思?」文開華道:「我曉得他活著比死了痛苦得多,所以不想殺死他!」

  溫老大陡然躍開丈許,趙岳得此空隙,便即衝出圈外。眾人都十分奇怪溫老大何故停手,因此目光都集中在他面上。溫老大仰天長嘆一聲,說道:「原來羅兄也有生不如死之感,我們可說是同病相憐……」

  于姜二人面上,都泛起憤憤之色,岑洗二人卻同情地搖搖頭。這一來變成三個女的同一陣線,四個男的又是一路。文開華冷笑道:「他心中雖是另有戀慕之人,也是不能如願結合。可是他的生不如死,卻不是為了此事!」

  溫老大訝道:「真的?世上除了這事之外,還有甚麼值得以生命換取的?」

  趙岳大不以為然,朗聲道:「溫兄此言差矣,試想古往今來,多少聖賢豪傑,捨棄生命,成仁取義,這豈是區區一個『情』字可比?」

  溫老大搖頭道:「我們氣味不投,看招!」躍上去出手猛襲,同時之間發出暗號,于姜等四人齊齊攻上,又形成合圍之勢。

  文開華思潮起伏,情緒變化極是劇烈,過了一會,終覺無法出手殺死趙岳。輕歎一聲,想道:「我既是無法割捨此情,又不能嫁他為妻,活著也沒有趣味,不如了結此生……」

  她目光掃過地上的包袱,突生奇想,忖道:「我抱著這個包袱自沉江底,他若是打撈此物,便須把我屍身一併撈起,那麼以後就永遠都忘不了我……」想到這裏,面上泛起淒苦的笑容,卻更加動人。

  她過去拾起包袱,向江邊走去,趙岳驚道:「文姑娘,你上那兒去?」他仗著武當少林兩種神功,迫得對方五人無法近身,所以能夠從容說話。

  文開華腳步一滯,反問道:「我若不走,便又怎樣?」

  趙岳明知她話中深意,可是他自問已經沒有資格說出任何承諾之言,只好說道:「我能怎樣呢?」

  文開華自憐地笑一下,說道:「好吧,我告訴你,我要到一處你永遠找不到我的地方!」

  趙岳卻會錯了意,心想原來她要遠走天涯,設法忘記我,好嫁給房仲。於是默然不語,也忘了問她何故取走「雲旗」。

  文開華走到江邊,躍上竹屋。溫老大趁趙岳心神不定之際,連發暗號,佔取攻勢。「砰」的一聲,趙岳背上挨了一記鋼銼,幸而他秘鎖玄關已通,先後天真力融會為一,背上雖是一陣劇疼,但體內真氣如珠走玉盤,迅即復原。

  他奮起精神發招反攻,立時又平反局勢。不過那五人聯防之術,確是神妙無比,任他如何進擊,都能化解。而且激戰了這許久,沒有一個人的招數內力,以至情緒與開始之時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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