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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洗老五冷冷道:「閉嘴,不准再偷聽,否則先殺死你!」話聲仍然壓得很低。

  馬上的儒服男子微微一哂,朗聲道:「我們這兒有一位是黃河水道高手惡蛟馬騰,你們想必也聽過他的名頭,若是落在水中,你們只怕連掙扎之力都沒有。」

  洗老五吃一驚,道:「這人想必就是鐵柱宮玉軸書生房仲了,除了他之外,誰能聽得見我們低聲之言?」

  那儒服男子笑道:「猜得不錯,有煩馬騰兄準備一下,他們若不上岸,便即過去踩塌竹屋,在水中擒住他們。」

  岸邊三名大漢中一個身軀瘦長的應道:「屬下謹遵嚴諭。」

  姜三姐驚道:「我們上去吧!」洗老五道:「我瞧只是詐語……」他們一直以官話交談,這時也忘了改變。

  惡蛟馬騰暴笑一聲,掣出兩件兵器,一是純鋼峨嵋刺,另一件是護手鈎,但比尋常所見的輕薄得多。他雙膝微屈,呼一聲躍離江岸。姜三姐等人直至這時才相信此人真是水道上大大有名的惡蛟馬騰,可是已來不及出聲阻止。

  惡蛟馬騰來勢極是急猛,誰都瞧得出他一落下,竹屋必塌。姜岑洗三人不約而同向岸上縱去,他們腳底一用力,竹屋搖晃得更是劇烈。

  馬騰在空中與三人交錯而過,這時他已無法轉變縱回岸去,只得仍然向竹屋撲去,只須借力一墊腳就可倒躍回去。不過這一來竹屋勢必塌下。

  竹屋內突然飛出一道人影,快如閃電,直向馬騰迎面撞去。

  這道人影一出現,玉軸書生房仲不覺瞠目變色。只見兩道人影在空中一碰,馬騰哎一聲,直向江中掉下。竹屋中飛擊的人影反而升高七八尺,呼一聲飛到岸上,竟不慢於姜三姐他們三人。眾人都驚訝瞧看,這道人影敢情就是那個美貌村女。洗老五暗叫一聲「慚愧」,想不到這個美貌村女武功如此高明。

  玉軸書生房仲飄身落馬,肅容拱手道:「文堂主別後多時,毫無音訊,教兄弟時切馳想……」

  他的態度本來甚是傲岸,這刻忽然如此謙恭,姜三姐等人更是驚訝不已。美貌村女道:「房堂主好說了,我……唉……」

  洗老五大聲問道:「這位姑娘也是堂主身份?」房仲頷首道:「不錯,她就是文開華文堂主,一向易釵而弁,天下無人識得破文堂主乃是女兒之身。」

  土坑內的趙岳聽得耳朵都豎了起來,但覺今日的遇合實是令人難以相信。文開華的眼光移到梁珍姐面上,只見她眼神中暗暗蘊藏兇毒光芒,心想此女決不是甚麼好東西。縱是如此,她仍然因為她同是被男人擯棄而生同情之心。當下說道:「你丈夫的下場如此,你也該離開此地啦!」

  梁珍姐遲疑一下,玉軸書生房仲冷冷道:「本座瞧文堂主的情面,放你一條生路,可速速離開!」他雖是長得瀟灑飄逸,但話聲卻含有一種力量,使人不能不信。梁珍姐豈肯送了性命,連忙諾諾舉步,不一會已經走遠。

  文開華鼻子中哼一聲,說道:「像她這種狠心薄情的女子無怪要遭被拋棄的命運……」姜三姐說道:「這事難說得很,這等全無心肝的男人,你就是千依萬就,也不能挽回他的心。既是如此,倒不如眼見他死了更好!」

  文開華輕歎一聲,道:「姊姊這話極是,不過有些姐妹們狠得起心腸,有些卻只好自憐自怨……」

  趙岳不覺聽得呆了,直到這時,他才知道文開華情深義重,一至於此。

  玉軸書生房仲微微一笑,道:「文堂主儘管談論,兄弟時間多著……」文開華道:「房堂主不忘舊日同事之情,甚是感激。」

  她舉步走到坑邊,只見一個男人俯臥坑內,瞧不見面貌。她為人極是機智聰明,早先在門內窺看出來,見到趙岳背轉面蹲低身子,便微有所疑,所以特地走過來瞧瞧。她見不到趙岳面貌,本也罷了。誰知姜三姐也跟了過來說道:「姑娘若是狠得下心,那就告訴我,待我替你出氣……」她一方面出自女性互助之心,一方面便是想跟她扯搭交情,免得她幫起房仲那一方人馬。

  文開華搖搖頭,說道:「多謝姊姊啦,但我沒有……」剛說到這裏,目光又掃過土坑,斗然停口,凝觀著那個大半被趙岳壓在肚子下面包袱。她認得這包袱的顏色花紋正是趙岳之物……

  姜三姐望向坑內,忽然訝道:「奇怪,這廝原先好像是仰臥姿勢的?」文開華登時已可確定這人就是趙岳,一時間芳心大亂,毫無主宰。

  只聽姜三姐喃喃道:「待我們老四老五把他揪上來瞧個明白……」這話鑽入文開華耳中,立時驚醒,暗忖:他們若是把趙岳弄上來,頭一個就得被房仲認出。她向來計謀極多,腦筋一轉,叫道:「我可不敢耽誤房堂主公幹,今日之事,你們有何打算?」她這麼一叫,姜三姐那裏還顧得到別的事,迅即奔回岑洗二人身邊,暗暗運功戒備。

  玉軸書生房仲道:「兄弟願聞文堂主高見!」

  文開華道:「房堂主好說了,這幾位是甚麼人?何事得罪鐵柱宮,我全然不知,怎敢置喙?」

  房仲說道:「他們是嶺南高手,這次不知尋訪甚麼人,一路北上。途中傷了本宮之人,當即由分舵派人查究,但這三位武功自成一路,甚是高強,尤其擅長聯手合擊之術,因此本宮查究之人頗有傷亡。本座特地趕來會一會高明……」

  文開華忖想一下,說道:「這就難說得很了,我是鐵柱宮叛徒,他們是仇敵,各有份量,還是由房堂主自行裁奪為是!」她在答話中隱約示意姜三姐他們說,她雖然曾是鐵柱宮四奇之一,但目下身份大異從前。

  玉軸書生房仲大感躊躇,他深知文開華武功極高,若是與姜三姐他們聯合起來,今日決難有取勝之機。因此只能在兩者之中選擇其一,當下試探道:「本座雖欲先行取敵,卻又怕文堂主……」

  文開華微微一笑,道:「房堂主此慮極是,我……」話未說完,江面上的竹屋傳來一陣咳嗽之聲,文開華面色微變,立即奔躍入屋。

  玉軸書生房仲見機不可失,出手一揮,那惡蛟馬騰等三人一齊舞刀掄劍向姜三姐三人殺去。這馬騰等三人在鐵柱宮之地位相當於外七堂香主地位,武功甚是精強,霎時間已形成圍攻之勢,三個人有如走馬燈一般繞著姜三姐他們滴溜溜的轉,片刻工夫已連攻了七八招。

  姜岑洗三人各自取出兵刃迎敵,姜三姐使的是柳葉雙刀,岑老四使單刀,洗老五用的是純鋼三角銼。這三人背靠背屹立不動,出招時不但招數詭奇迅快,兼且功力深厚。鐵柱宮的三人攻勢雖是凶險激烈,但總是無機可乘。

  這三人中以惡蛟馬騰的刺鈎最是厲害,手法陰狠刁毒。其餘一人使刀,一人使劍,也都功力甚高。玉軸書生房仲瞧了七八招,瞧出這六個人武功各有高下,若是分開來以一對一,只要調配得當,便可取勝兩場。反之對方佔了同樣先著的話,己方便有兩人落敗。

  他用獨門切口發出命令之後,便躍到竹屋上,瞧瞧文開華到底鬧甚麼玄虛?她與何人同居此屋?

  探頭一瞧,只見竹榻上一個頭髮花白的瘦弱婦人殭直仰臥,似是已死。文開華站在榻前發怔,面上悲戚之容猶在。玉軸書生房仲大為驚訝,輕輕道:「這是那一位前輩?敢是已經仙逝?」說話時已踏入屋內,文開華凝視住竹榻,嘆息一聲,緩緩點頭。

  玉軸書生房仲道:「既是前輩不幸故世,該當行禮致哀……」上前欠身向竹榻施禮,只見這個婦人雖是頭髮花白,但皮膚尚無皺紋,面貌甚是秀美。

  他行過禮直起身子,低聲道:「人孰無死,文堂主毋須過哀……」心中暗想這婦人不知是不是她的親人。這時見她神思恍惚,趁機迅快伸手,五指落處,輕輕易易便擒住她的腕脈。文開華尖叫一聲,卻已無力掙扎。房仲拖她出屋,大喝道:「諸位放心進擊,文開華已在本座掌握啦!」

  馬騰等三人精神大振,遵照房仲所囑極力猛攻,設法拆散姜三姐他們聯防之勢。但姜岑洗三人宛如海邊兀立的巨岩一般,一任波濤如何奔騰捲拍,依然不動。

  房仲瞧一陣,心中大感駭然,想道:「這一派的武功果然有獨到之處,即使本座加入也不一定能搖撼得動他們。」

  土坑中的趙岳腦海中混亂之極,要知他目下功力雖然不能與當日上山跟武陽公決戰之時可比,但到底還是一流高手,洗老五等人的點穴本無效。是以他這刻隨時可以躍出土坑,出手解救文開華的危難。可是他這一出面,不消多久,天下皆知他趙岳未死,武林中立時風起波湧,鬧出無窮事故……

  文開華其實是瞧瞧趙岳會不會出手救她,所以才任房仲拏住。可是房仲的武功非同小可,這一拏住腕脈,可就別想掙扎得脫,因此文開華此舉實是十分危險,萬一趙岳不肯出頭,她就當真被擒回鐵柱宮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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