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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梁珍姐怎樣也拉不開石門,氣得找著趙岳大鬧,咒罵不絕,趙岳只是不理,她瞧出情形不妙,安靜下來。過了一會,才軟語乞求。

  趙岳道:「咱們不出去也罷!」她耐住性子求他說出緣故,最後趙岳才道:「你太兇啦,我受不了,倒不如一齊死在此地!」

  梁珍姐吃了一驚,這時才明白這個不發脾氣的人性子奇怪,又想起他說過以前跟天下無敵的武陽公爭雄鬪勝,初時心中不信,現下倒是信了。

  她繼續苦苦哀求,甚至聲淚俱下,但一任她講得唇焦舌敝,趙岳仍至不理不睬。她雖是求他不動,但已不敢再得罪他,靜靜地坐了一會,猛然醒悟,便道:「你既是怕我,那麼我們之間的婚約從此取消。只要出得外面,我們各走各路,你瞧好不好?」

  趙岳精神一振,說道:「你的話可是當真?」

  梁珍姐連忙發誓,心中卻暗自想道:「這人可笑得很,我們又沒有媒的之言,父母之命,那裏就能夠當真?不過他這麼一問,可知他不但極是當真,並且怕我反悔……」

  趙岳求生之念如潮泛湧,疾奔出去,運勁拉開石門。這一次石門打開兩尺之寬,探頭一望,只見裏面又是一個石室,也有兩道門戶。

  梁珍姐急急奔入去,趙岳記起一事,回到寶庫。梁珍姐見他沒有跟入,大吃一驚,趕緊出來。

  趙岳拾起那卷軟皮,心想原來第二張皮上之圖乃是此地詳圖,於是先詳細查看,果然找出寶庫位置,接著按圖推查,擬定走法,這才領先入室。梁珍姐緊緊跟著他,寸步不離。這裏面的石室門戶都容易開得,一連穿過三間,便是又長又黑的甬道。梁珍姐緊緊抓住他的臂膀,黑暗中生怕被他摔掉。

  兩人左彎右折,也不知走了多遠,梁珍姐雖然身體壯健,煉過武功,此時也不禁遍體香汗,嬌喘不已。

  趙岳收拾包袱,把那截孔雀頭放在包袱內,也不留字告知任野老,便帶了梁珍姐出山。

  離了山區,珍姐仍然跟住他,毫無分手之意。趙岳不好意思迫她,心想也許到達城市之時她便會自動走開,可是最靠近的一個城市卻是開封,便須等到次日,若是到開封去,那兒卻是武陽公鐵柱宮所在之地,不免有送入虎口之險。

  可是他確實十分厭煩珍姐,寧可涉險到開封去,也不願與她多聚片刻。心意一決,便直奔開封。入城之時,天色已晚。趙岳見她仍不走路,當下帶她投店,要下房間,送她入去,然後道:「我要走啦!」

  珍姐驚道:「你……你上那兒去?」趙岳道:「天涯海角都不一定!」珍姐楚楚可憐地嘆口氣,說道:「我自知配不起你,可是你卻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這一輩子也忘不了你!唉,我只求你再共度一宵,我死了也是甘心!」

  她忽然變得柔情如水,與趙岳心中的印象大不相同,使他覺得十分驚訝,也覺得她這時特別動人。心想就算多度一宵也沒有甚麼損失,況且實是難以堅拒,於是答應下來。

  這一夜兩人雖是同床共枕,但趙岳碰都不碰她,任得她百般勾引,只是不理。珍姐雖然遭他冷落,可是仍然十分溫柔和婉,慇勤服侍。翌日趙岳收拾行裝,她也跟著收拾。趙岳問道:「你打算到那兒去?」珍姐道:「我還沒有決定,你呢?」

  趙岳道:「我打算南下!」珍姐囁嚅道:「我也想回到江南,我跟你走一段行不行?」趙岳搖搖頭,道:「跟著我太危險啦!昨夜居然沒有敵人出現,真是大出我意料之外。」

  珍姐柔聲道:「我不怕,這是我願意的,死了也不怪你!」

  趙岳大感煩惱,道:「咱們談好出山就……」珍姐接口道:「話雖是那麼說,但俗語有道是:一夜夫妻百日恩,你難道就沒有一點情份?」

  趙岳面色一沉,還未說話,珍姐又道:「你若是迫得我走頭無路,我就把你的事傳出江湖,教你永遠找不到你的心上人。」

  她自從見到趙岳梳洗裝扮後的儀容,心中已暗暗想下種種說詞,但總是以柔婉口吻說出。是以這話雖是大具威脅之意,她的口氣態度卻使他不能翻臉。

  趙岳暗暗大驚,想道:「此女的潑辣我已領教過,她絕不是說著玩的……」於是不敢發作,珍姐催他出門,僱了一輛大車,兩人並坐車中,儼如一對恩愛夫婦。趙岳這時真是啞子吃黃連,有苦難言。

  大車走出開封,毫無事故,但城外大道上漸漸見到武林人騎馬往來,趙岳一望而知其中大半是鐵柱宮之人,心中暗暗嘀咕,懷疑武陽公不願在城中鬧事,故此等他出城才動手。於是暗作準備,把包袱弄開,只要略有警兆就可接上雲旗使用。

  走了數十里,已是晌午打尖時候,大車駛入一個市鎮,趙岳早就留神查看,只見此鎮一共只有三家賣麵食的店舖,門外都有馬匹,心想若是入店打尖,只怕要被人認出。忽然記起裝病之事,便低聲吩咐珍姐。

  大車停在最末後的一家麵店,珍姐吩咐車把式趕緊打尖,說是丈夫身子不妥,耽在車內休息。自己嬝娜入店要湯叫麵,惹得店中客人個個注目。

  趙岳聽到麵店中傳出笑鬧之聲,知是珍姐之故,心中甚是不悅。突然間兩匹快馬馳到,馬上兩名佩刀大漢下馬入店,頓時聲響全無,片刻間麵店客人走了大半。

  又過了一會,一輛華麗馬車駛到店前停住,先來的兩名佩刀大漢肅立門前。馬車先下來兩名佩劍侍婢,趙岳隱約見到,心頭一震,忖道:「莫非是二妹駕到?」

  華麗馬車之內又下來一個雲鬟霧鬃的白衣女子,趙岳只見到她的一點點背影,還未看清,這女子已走入店內。

  他失望地嘆口氣,斗然湧起入店瞧瞧的念頭,此念極是強烈,差點兒就忍耐不住。

  那白衣女子入店之後,明亮的眼波四下一瞥,好幾個勁裝大漢都起立欠身為禮。她的目光掠過珍姐,珍姐見她勢派這麼大,連忙向她笑一笑,她好也沒有理會。

  珍姐細看這個女子,只見她眼如秋水,眉似春山,長得極是美麗,不覺自慚形穢,也不敢怪她傲大冷淡。

  她吃完麵,吩咐店伙包饅頭切牛肉等等。那白衣美女瞧在眼內,微一凝想,便低聲向一個侍婢說了幾句話。那侍婢匆匆出去,一忽兒就回轉來,在她耳邊咕噥數語。白衣美女眼珠微轉,便命侍婢請珍姐過來,問她姓名去處等等,態度甚是謙和。

  梁珍姐受寵若驚,便把趙岳教她的話說了,白衣美女又閒扯了幾句別的話,這時饅頭牛肉已經包好,當下兩人並肩出店。

  白衣美女送珍姐到大車邊,珍姐掀簾入去,簾子一開,趙岳在車中瞪大雙眼,猶如泥雕木塑的人像一般。

  白衣美女微微一笑,道:「你真好福氣……」這話似是恭維梁珍姐嫁得好丈夫,但也似是向趙岳說的。

  趙岳面色如土,悶聲不響。珍姐笑道:「姑娘好說了,他這人還老實,就是身體不太好,常常得病……」

  白衣美女說道:「喲,大嫂可得當心,出門的人在路上得病可不是開玩笑的,病過一次,就有第二次,大哥你說是也不是?」

  趙岳吶吶道:「是……不……不……我……」白衣美女笑道:「別多說啦,一路平安……」放下簾子,轉身向馬車走去,面上的笑容微微透出苦澀的味道。

  大車繼續上路,走了一程,梁珍姐取出饅頭牛肉,趙岳那裏吃得下。他連話也不說,神情痴呆。晚上到了鄢陵,趙岳仍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梁珍姐漸漸瞧出來,暗暗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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