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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像這種溫香在抱,輕語低訴的香艷情景,趙岳縱使是個鐵人,也得溶化,但覺心中無限溫馨,盡是幸福滿足之極,兩人纏綿地摟抱了一陣。趙岳忽然道:「二妹,你且看看洞口!」

  單雲仙道:「大哥告訴我吧!」她仍然埋首在他胸際,不知是害怕抑是捨不得離開片刻。趙岳道:「那也沒有甚麼,只不過那大蜘蛛在洞口重新佈下一面蛛網,似是要封閉住我們的出路。」

  單雲仙道:「我們要不要把那蛛網弄掉?」

  趙岳想起一事道:「你剛才為何又叫了一聲?」

  她抬頭退開一點,嫣然道:「是那石床上怪人,他本來僵硬地坐著不動,只有眼珠骨碌碌地轉動。我正在找尋竹竿木棍之類,他忽然伸手到床下,把我駭得叫一聲,卻原來他有支禪杖放在床下。」

  趙岳俯身用左手提起那支禪杖,道:「啊,墜手得很,二妹居然舞弄得動,現在把匕首取下,我們一同向那位老人家叩謝。」他接著輕聲問道:「你不害怕那人?」

  單雲仙搖搖頭,輕輕道:「他一定是個好人,我從他眼睛看得出來。」

  趙岳皺眉道:「這就是了,他是誰呢?」

  單雲仙取下匕首,插在鞘中,揣在懷裏,然後和趙岳一齊向洞內走去。深入兩丈左右,轉個彎,陡然眼前一寬,只見一間巨大石室,右角有塊石屏風隔住目光,左角有幾張石櫈,還有一張石床,此外一片空蕩蕩,那有人影?

  單雲仙指指石屏風,趙岳點頭會意,和單雲仙走到切近,朗聲道:「晚輩趙岳偕同義妹單雲仙拜謝老前輩慨借禪杖救命之恩。」

  屏風後面毫無聲息,趙岳心想如果那怪人心存叵測,自然不能讓二妹送還禪杖,免得她落在那人手中,徒自受辱。當下抓起禪杖,向屏風後面走去。轉過屏風,只見這角落地方約是丈半見方,角落處有張石床,床上一個人盤膝跌坐,果是頭髮蓬鬆,鬍子極長,已經是一片灰白之色。

  此人面貌如何,因頭髮糾結,瞧不清楚,但身上那件衣服千瘡百孔,殘破不堪,看來只須略一抖動,就得片片飛散。

  他眸子圓睜,眼珠骨碌碌在趙岳身上轉動,偶然間精光外射,宛如寒夜電閃,又如寶劍出匣,趙岳看在眼內,心知這怪人身懷絕世武功無異,單是這等深厚絕倫的內功,已經足以驚世駭俗,心中一動,恭容欠身行禮道:「晚輩奉還禪杖,不知應該放置何處?」

  那怪人也不答話,舉手向床邊一指,趙岳恭恭敬敬將禪杖豎直靠床放好,正要說話,忽地勁風颯颯,五隻手指作龍爪形向他胸前抓到,趙岳眼看退已不及,左掌疾然向襲來的手腕脈切去。

  他右手握住沉沙古劍,五指皆被劍柄上的蛛絲黏住,鬆開不得,所以進來之時,一直是劍尖下垂點地,這刻右手無法騰出來應敵,一急之下,斗然用出「生死擒拏手法」。他左手這一掌切去原是普通攻敵自救之法,就在掌鋒堪砍中敵人手腕之際,驀地借勢向前疾伸,手掌貼住對方前臂滑到肘下,五指一扣,食指扣在骨節之間的「山海穴」上,中指卻扣在「天井穴」上。

  他兩指扣中對方肘下穴道之時,那怪人的龍爪手勢也自抓中他胸口衣服,趙岳兩指尖發勁運力,忽覺對方穴道湧起一陣反震之力,兩指不但閉不住人家穴道,反而震得微微一鬆,那怪人手臂一揚,脫出他五指掌握,疾如閃電般收了回去。

  趙岳愕了一下,退開兩步。只見那怪人上半身微微向前俯低,左臂疾伸,手掌仍然是龍爪之形,迎面抓到。這時兩下相隔五尺左右,那怪人的手臂加上身軀前傾之勢,也差尺許才能抓得中。趙岳還沒有想及這一點,對方的龍爪已到達眼前,來勢之快,無與倫比。

  這一招又是後退無及,趙岳左手貼胸疾上,頭顱盡力後仰,讓開數寸距離。「拍」地微響,那怪人龍爪手勢定住在趙岳面上,距他五官要穴只有半寸。原來趙岳使出「生死擒拏手法」,一把抓住他手腕「列缺」「內關」「靈道」三穴。

  那怪人穴道中潛力一彈,震開他三指,驟然縮退長臂。

  趙岳又退開兩步,心中忽地閃起兩個疑念,第一是那怪人第一招出手時,明明可以擊中他胸口要穴,但他龍爪五指一合,只抓住他胸口衣服,當時趙岳雖是幾乎在同時之間扣拏住他手肘下的兩處穴道,但終是慢了一點。如果對方不抓他衣服而是逕下毒手,那一招多少都得負傷,第二點可疑的是這怪人看來與常人無異,怎的手臂如此之長,竟可以伸到五尺之遠攻襲自己。

  念頭剛剛掠過,那怪人已伸手抄起靠在床邊的禪杖,「呼」一聲迎頭砸落。這一杖威猛絕倫,風力如山,少說也有千斤之重。

  這怪人武功高強已極,每次出手,都能夠迫使敵人出手招架,萬萬無法退閃。趙岳感到身形已在杖風籠罩之下,若是退閃,勢必被這股強勁絕儔的杖風阻滯速度而為對方禪杖所傷。一急之下,突然跨步欺近去,左手向上一托,恰好托住杖身。他雖是欺近那怪人,因此托著杖身而不是雷霆萬鈞的杖頭,但這一下仍是有死無生的危險手法。對方但須借著砸下的杖勢發出絕強內力,趙岳除非功力比對方深厚一倍,才接得住。

  那怪人眼中閃出詫訝光芒,說時遲,那時快,趙岳五指剛剛抓到禪杖,忽然一扭,力道手法都是古怪異常。那支重如山嶽的禪杖忽地滑了開去,那怪人手臂骨節一陣輕響,向下猛砸的杖勢突然煞住,只差那麼一兩寸就砸在石床上。

  趙岳這一招「生死擒拏手法」運用得甚是純熟,當日那通靈水蜃屢次伸長身軀,從空壓落,趙岳抓緊牠頭上獨角,也是這麼一扭,就把牠強猛無儔的力道卸滑在一旁,不過這一回對方乃是武林中高手,內功如潮湧出。與那水蜃天生神力不大相同,是以一招得手之後,已經血氣翻騰,面紅氣粗,左手虎口和手腕都酸麻乏力,再也無法使用。

  那怪人鼻孔中低低哼一聲,緩緩舉起禪杖。趙岳心中凜駭之極,疾忙後退,右手沉沙古劍劍尖拖劃在石地上,發出「錚錚」之聲,火星迸射。

  他踉蹌退開尋丈,而怪人竟沒有動身離床,卻舉起禪杖遙遙向他右方指了一指,同時皺起眉頭,單雲仙聽到聲音之時,衝了入來,道:「大哥,你怎麼啦?」

  趙岳怕她耽驚害怕,道:「沒有甚麼……」

  單雲仙妙目一轉,已瞧見那怪人舉禪杖遙指和皺起雙眉的樣子,明瞭一聲,道:「這位老人家可是想知道這把巨劍的來歷?」

  那怪人搖搖頭,禪杖提高兩三尺,作出擊下之勢。單雲仙道:「甚麼?你老要跟我大哥過招?」那怪人先是搖搖頭,眼珠一轉,又改為點頭。

  趙岳苦笑一下,道:「晚輩身負內傷,尚未痊癒,自知實在接不住老前輩一杖!」

  那怪人雙眉一聳,鬚髮無風自動,神態甚是威猛,似乎趙岳這一句話激起他滿腔雄心,隱隱又有不滿之意。他放下禪杖,左手作出相招手勢,接著又抓起禪杖,高高舉起。

  趙岳搖頭道:「晚輩實在當不起老前輩禪杖一擊……」

  那怪人手腕一翻,變抓為托,作勢欲擲。趙岳情知這怪人內力深厚,這一擲之勢直有開山裂石之威,唯恐單雲仙受傷,面上大驚失色,右手用力舉起古劍,口中大聲道:「二妹快退出外面,躺在地上!」他右手原本已因揮劍砍劈那巨蛛利爪而酸軟無力,此時一急之下,力氣陡生,居然迅快舉起長劍,封住身前。

  那怪人幾次作勢欲擲,卻終於沒有將禪杖擲出,口中低哼一聲,緩緩將禪杖放下。單雲仙被他那種威猛神態以及趙岳驚惶失措的舉止驚得愣住,一直呆立不動。這時忽然跑到床邊,道:「你老的禪杖上刻著有字,可以讓我們瞧瞧麼?」那怪人驀地舉起禪杖,也不知是拏開不讓她瞧抑是要砸死她?

  趙岳刷地躍近去,大喝道:「休得傷了我的妹子!」沉沙古劍迅快伸到單雲仙頭頂,若是禪杖落下,首先得擊中他手中之劍。

  他如果有傷人之心,這一下自應出劍攻敵,那時對方勢必收杖封架,如果招架得住,自無話說,如果招架不住,那就得傷在劍下。趙岳不曾出劍攻敵,顯然毫無傷人之心。那怪人大概看出這一點,眼中奇光收歛,緩緩放下禪杖,靠在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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