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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清涼上人心知辛公權雖是武功精強,內力深厚,可是被剛才的火勢熱力所傷,功力已略受損,同時驚魂甫定,一時也不易集中心志。

  是以他更不怠慢,雙袖交錯一拂,向辛公權攻來,口中喝道:「請辛施主賜教……」

  他雙袖甚長,捲拂之際,宛如兩股相當長的兵器,分作上下攻襲敵人。

  辛公權三環大砍刀起處,閃出耀目精芒,一刀劈出,封擋住雙袖來勢。

  清涼上人見他刀法精奇,力道威猛,立刻改變手法,決定以柔制剛,克敵致勝。不過為了迅速消耗敵人內力,減弱他的抵抗能力,是以仍然不能完全放棄硬攻之法。

  但見他右手衣袖抖起,有如一扇鐵板般,直向辛公權頭頂拍落。

  辛公權的三環大砍刀擅長硬拚,是以一見對方袖如鐵板,來勢迅急剛猛,不但不懼,反而大喜,立振健腕,大刀呼一聲撩劈敵袖。

  刀袖一觸,居然發出金鐵交鳴的巨響。辛公權雖是感到敵袖堅硬得離奇,但仍然不懼,刷的一刀砍去。

  這回輪到清涼上人揮袖封架,又是「鏘」的一聲巨響過處,雙方都震得身形搖擺。

  這兩大高手各不容情,馬上又出手互攻,但聽「鏘鏘」之聲不絕於耳,霎時間兩人已硬拼了十四五招之多。

  他們每一招硬拚,俱無一絲一毫可以取巧之處,因是之故,所耗的氣力,亦比平時多出不知多少倍。

  辛公權急急喘息數口,自覺力道已有不繼之象。再看對方雖然亦有吃力的表情,但看來卻好得多了,不禁心下大驚。

  原來辛公權之所以不斷的與對方硬拚,乃是由於對方的衣袖是柔軟之物,若要此袖堅逾鋼鐵,須得運佈內力於袖上才行。

  此舉自是十分耗損內力,估計不出十招,對方非得改變手法不可。其時清涼上人雖是改用別的手法,可是已損耗了的內力,一時決無法恢復。

  辛公權認為唯有這等情況之下,方有突圍逃生的機會。故此不管自己情況如何,迅快施出硬攻之術。

  只是目下對方似是內力損耗有限,這就令他不能不大驚失色了。

  他的念頭不過是一掠即逝,手中大刀,又與敵人連拼兩記。

  清涼上人左手衣袖忽然從刀光中,像毒蛇般捲進來。迫得辛公權不能不發掌劈擊。

  自這時起,清涼上人右袖硬攻,左袖柔襲,一連搶攻了七八招,辛公權已被迫得退到牆下,口中也發出喘息的聲音。

  清涼上人右手硬攻之勢暫歇,左手忽捲忽拂,使辛公權不得不全力封架。他口中說道:「辛施主,你的算盤打錯啦!應當一上來時,只守不攻,爭取恢復體力的時間,才是上策……」

  說時遲,那時快。

  辛公權的三環大砍刀,舞出一片錚鏘震耳的聲音,守住了全身。他雖是氣力有衰竭之象,全身曾被火勢燒傷之處,痛不可當。但他終究有數十年精修之功,正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舞出的那一片刀光,依然滴水不透。

  清涼上人業已佔了勝算,不過這一戰的確相當費力,若不是事先心中有過策劃,利用那股烈火灼傷了對方,則今日之戰,勢將力拚數百招,方能佔得上風。

  辛公權的大刀使出一路細膩綿密的刀法,宛如春蠶吐絲,縷縷分明。

  清涼上人認出此是姑蘇顧家的繡花刀法,心想:「這辛公權在刀法上享有盛名,成為五旗幫的內三堂堂主之一,掌管兵馬大權,果然有驚人的造詣。只看他施展如此長大沉重的大砍刀,居然能使出這細膩的刀法,若論功力火候實在已登上乘境界。」

  他轉念之際,左袖迅快捲拂吞吐,袖影宛如水銀瀉地,直有無孔不入之勢,另一隻右袖,卻按兵不動。

  這時辛公權刀勢由左而右,劃出一道弧形精光,這一招稱為「妙裁雲錦」,乃是這七十二招繡花刀法中,暗寓反擊之威的九招。除了這九招之外,其他所有的招式手法,都是深藏固守,以護身保命為主。

  清涼上人霜眉輕舉,善目中威稜四射,顯然殺機急劇增加。換言之,亦即是對方的刀法中有了可乘之機,是以他不知不覺中表露出來。

  但見他左手衣袖呼地拂去,像毒蛇般攻襲對方上盤,另外那隻按兵不動已久的右手衣袖,抖得筆直,宛如一塊長形鐵板,迅猛衝擊敵胸,勢若奔雷,凌厲之極。

  他雙手使出剛柔兩種不同招式,已屬難以辦到之事,更何況所用的又是兩隻衣袖,本身柔軟無力,更難兼顧剛柔不同的力道。

  因此他這一招施展出來,辛公權心中已經大驚服輸,認為自己的武功造詣,跟這位黃山派第一高手相比之下,簡直相差不可以道里計。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辛公權心中大是氣餒之際,清涼上人右手迅猛硬攻的衣袖,已撞上了敵刀。

  「鏘」的大響一聲,袖刀一齊盪開。可是清涼上人另一隻衣袖的角尖,卻拂中了辛公權的耳際要害。

  辛公權大叫一聲,拋下大刀,雙手掩耳。

  原來人身五官當中,雙耳脈絡相通,一邊受傷,另一邊亦會生出相應的感覺。是以辛公權以雙手掩著耳朵。

  他在腦袋劇疼欲裂的情形下,還一眼看見了清涼上人右手的衣袖,猶自硬挺如鐵板,並未軟垂下來。

  辛公權為之恍然大悟,敢情那清涼上人右手衣袖之內,暗藏軟硬自如的兵器。

  因此之故,他早先與自己硬拚之時,並不須耗費很多氣力在使衣袖堅挺這一點之上。

  換言之,每一記硬拚,清涼上人只須貫徹真力在袖內的兵器上,而不須每次運佈在袖上。要知衣袖的面積廣闊,若是每次硬拚,震散了所運佈的真力,自是耗力極多,一時不易補充。

  辛公權當時就是貪這個便宜,一味用硬拚手法,而不顧惜自己身上傷勢的影響。殊不知中了清涼上人的道兒,以致氣力迅速衰竭。

  他心中方自明白過來,腦袋突然發生一陣奇疼,以及天崩地裂般的嗡嗡巨響,頓時一跤栽倒,就此氣絕斃命。

  清涼上人長長的透一口大氣,轉眼四望,但見那根原本冒出於頂外老高的火柱,已經消失。但四下卻傳來嘈雜的聲音,隱隱有人呼叫救火等話。當即挾起辛公權的屍體,向房間走去。

  在經過李氏女子的屍體時,他彎下身子,以另一隻手將她挾起,順便一併帶入房間內。

  房中的火光,照耀得她頭面和全身都變成紅色。仍然奇熱難當,教人有喘不過氣來之感。

  清涼上人口中誦聲佛號,迅即把這一男一女的屍體,丟在火柱上。

  他估計現下的火勢,縱然不能像先前那樣,把人燒得連骨頭也化為飛灰,但至少可以毀去他們全身衣物,以及把面目燒燬,看不出是什麼人。這一來海陵幫幫主鞏貴固然永遠不知去向,而這辛公權亦是離奇失蹤的收場。

  這位佛門高僧,口中喃喃誦唸著經咒,一直等到外面人聲迫到切近,而且火柱中的兩具屍體,顯然已經焦毀了,這才從辛公權所開的「天窗」,翻上屋頂。

  四下夜色茫茫,他不必擔心會被四下擁來救火的民眾看見,迅快踏瓦而行,轉眼間已隱入黑暗中。

  徐少龍回到家裏,洗過澡,換了乾淨衣服,與玉羅剎連曉君舒舒服服地共進晚餐時,心想:「清涼上人現下不知怎樣了?但一定忙得昏頭轉向無疑。」

  他們默默地吃過晚飯,又舒服地品茗閒坐之時,連曉君輕輕問道:「少龍,你顯得心神恍惚,好像有什麼心事似的,為什麼呢?」

  「沒有什麼!」徐少龍道:「相反的,我覺得這等日子過得很有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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