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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席亦高道:「哪有什麼配不配呢,你根本就是燕子。」

  他馬上感覺到對方恢復了熱情,這完全是他及時施以「攻心」之術,使她失掉心中的疑慮所致。

  原來席亦高一看石芳華的表情,便猜到她必是恐怕會被他視為禁臠,收入金屋之中,是以情緒陡然低落。現在他這麼一說,等如已直接告訴她不會有這等情事發生,石芳華疑慮一去,熱情自然就恢復了。

  她歉然地向他嫣然一笑,投在他懷中,道:「我這樣會不會太自私呢?」

  席亦高道:「不會,好比是旱天的麥子,種在水田中,豈能欣欣生長。凡是違反這等人性法則的人,必屬愚庸狂妄之流。以你為例,我縱然藉權勢手段,硬把你留下了。可是這一來反而失去了你,徒然得到你的軀殼而已,這等損人不利己之事,我決不會做的。」

  他捧起她的面龐,深情地注視著她,又道:「我寧可時時暗自相思,並且懷念我們在一起的美妙時光,而決計不願硬是把你留下。」

  石芳華心中突然湧起一陣傷感,因為她必須傷害這個男人,這實在是一件非常殘忍冷酷的事。但她一點辦法都沒有,任務必須達成,卻又不能替席亦高找出可以避免傷害的路,她定須選取其一。在她那眉黛眼波之間,頓時抹上濃濃的憂鬱。

  席亦高瞧得呆了,過了一陣,才道:「你別發愁,只要你願意與我會面,任何時刻,都可以召我前去。」

  石芳華點頭道:「好,我會這樣做。」

  她又倒在席亦高懷中,轉眼間,也已置身那張十分寬大的床上,身上的衣裳,一件件的減少……

  良久之後,石芳華嬌慵地看看身邊的男人,同時又瞧看自己赤裸的身體,面上有一種暴風雨後的寧靜和滿足。

  席亦高目光灼灼,精神大得很,還在與她親談。

  石芳華看看窗子,真怕現出曙色。她知道像席亦高這等內功深厚的人,多半不會在歡好之後,就沉沉睡著的。因此,她已準備好一步棋子,現在可以派上用場了。不過這個辦法終究不如對方自動沉酣大睡的好。

  她輕輕按動左手無名指上的一隻戒指,然後很自然地放置在靠近席亦高嘴鼻的枕頭上,口中與他搭著話。戒指透出一陣極淡極淡的香氣,與她所使用的香料氣味無甚區別。席亦高很快就停止說話,雙目也閉上了。

  石芳華輕輕坐起身,就這樣光著身子溜下地。回頭望了床上的男人一眼,歉然地微笑一下,迅即走去。她的這隻戒指上的「迷香」,時效甚短,尤其是對席亦高這等一流高手,藥性更易消滅,因此,她必須爭取時間。

  此一任務她已成功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才是最重要的,最危險的。她現在面臨的危險有二:一是席亦高醒轉得太快。二是被席亦高手下之人發現。

  在柔和的燈光下,石芳華無聲無息地溜到門邊。赤足踏在軟而厚的地氈上,使她覺得溫暖舒服。

  她在門口站了一下,側頭傾聽外面的動靜。燈光輕柔地洒在她白皙的,曲線起伏的身軀上,使她看上去像是一具美麗無比的雕像。過了一陣,她像貓一般踏出外面的廳中。

  廳內外都有燈火,但外面的走廊和院落,都比廳子光亮得多,而且廳內也看不見任何人影。

  石芳華自慰地忖道:「席亦高與我在房間內,又一直沒關上房門,他的部屬們,無論如何,也不敢靠近這兒才合道理。」

  她越過大廳,走到對面那一扇閉起的房門,首先俯低身子,十分小心地察看那個開門的把手。這道門是否上鎖,對她來說,不成為「問題」。因為她已學會了開啟任何形式的鎖,費不了一點時間。她這刻果然觀察到不平常的現象,在房門把手的末端,有一根很細的黑色絲線,連到門框上。這種裝置,若不是內行人,絕難發現。即使發現了,也未必會生出警覺。

  石芳華卻泛起一絲欣然的微笑,手法巧妙地把黑絲的一端扯開,這才扭動把手,將那道房門推開。

  這個房間內也有燈光,兩扇巨大的窗戶,都有帷幕,皆已拉緊,因此房內之人,絕不虞外面看見。

  石芳華過去,把燈火剔亮,掉頭四顧,但見這是一間非常寬大的房間,四壁幾乎都是巨大的櫥和櫃。此外,還有一張特別巨大的方桌。在靠入門右邊,則擺放著一套圓桌和椅子,顯然可供小型會議之用。

  她打量一下,便筆直向那張巨桌走去。目光例覽桌上的各種用具和文件,卻沒有動手翻看。要知石芳華在這一方面,曾受過最高明的專家訓練,學會了許多特殊技巧。因此,她不但懂得如何能不留絲毫痕跡,同時也懂得怎樣下手。以席亦高這間私人的公事室來說,收藏的重要文件,豈在少數?她決計不能東翻西找,以致既留下痕跡,又耗費時間。所以她靜靜的站在桌後的椅子前面,假設她是坐在這張椅上辦公之人,則她將會把一份重要而尚未結束的報告,放在什麼地方呢?由於這一份報告,與那些簽押之後就送出去的文件性質不同,所以席亦高決不會放在桌面上的。

  她轉眼瞧看桌旁的抽屜,最後才決定打開左邊最上面的一個。這是根據專家的意見,認為最可能放置暫時性而又重要的文件的地方。抽屜打開之後,發現裏面有一疊六七份卷宗。她將最上面的一份拿起來,藉微弱的燈光一瞧,但見左上角有「機密」的字樣。此外,只有幾行數目字而已。不過這些代號,席亦高必能一目瞭然,而且翻查卷宗的人,也可按照號碼極快的查出來。她揭開閱看,敢情正是關於黃老岐和杜參兩人的命案調查報告。

  石芳華先是定一定神,這才凝神看下去。她只有短促的時間,在她回到床上以前,每一秒鐘都有被發覺的可能。而最糟的是她武功極有限,決計逃走不了。雖然是這麼危險,可是石芳華居然能比平時更為冷靜。她腦中沒有任何雜念,而是集中全部精神,迅快地閱讀這一份調查報告。

  由於她對這件命案的隱情全無所知,所以無法判斷徐少龍究竟最急需知道些什麼?哪一些才不重要?因此她只好全部毫無遺漏地閱讀和記在腦中,任何細節,都可能有種極重大影響,是以不可錯過。這樣讀下來時間自然要花得長久許多了,她把整份報告讀完,目光一抬,但見門縫下已透入些微晨光了。

  她吃了一驚,連忙放好報告,向門外走去。這一舉步,才發現自己整夜都光著全身,同時由於站得太久,雙腿有點發麻。在她後面就是一張圈手椅,厚厚的墊子,坐上去一定極為舒服,但她居然站了一夜而不坐下,原來是為了避免留下任何痕跡之故。她出房之前,心中雖急,卻沒有忘記把燈弄暗一點,這才出去,關上門後,又趕快把那根黑絲給黏好。

  大廳內已相當明亮,她看看那些燈火,仍然未滅,便知道沒有人進過廳子。否則天色既明,入廳之人,一定會把燈火吹熄。

  她輕輕走回寢室,內間傳出來席亦高沉重的呼吸聲。她傾聽了一下,這些呼吸聲非常均勻悠長,可見得席亦高雖然睡得沉酣,但終是內功深厚之士,即使在睡眠中,仍能相當地控制著身體的機能。

  那深長的呼吸聲忽然停止,床上的席亦高,略略翻一下身子,隨即睜開眼睛,目光落在石芳華身上。他驚訝地坐起身,道:「你何故穿得這麼整齊?」

  石芳華坐在距床不遠的椅上,含笑搖搖頭。

  席亦高摸到衣服,也披上了,這才下床,道:「啊!天都亮了,你幾時起床的?」

  石芳華道:「我根本沒有睡。」

  席亦高坐在床沿,與她保持一段距離,以便詳細地觀察她。同時也帶著欣賞的心情,望著這個曾經倒在他懷中的女人。

  他緩緩道:「你為何不睡一會?」

  石芳華道:「我睡不著。」

  席亦高道:「聽起來似乎相當嚴重呢?」

  石芳華道:「那要看你怎樣想了,我要走啦!」

  席亦高停歇一下,才道:「你的意思是離開本寨。」

  她點點頭,道:「是的,我打算到京師。」

  席亦高道:「今天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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