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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修理」他的法子簡單得很,徐少龍根本不必開口,只不過是突然停下腳步,冷冷的瞅住他就行了。

  果然那白衣童子頓時色變,笑容全消。

  徐少龍嚴厲的望著他,露出一副準備吵罵或是打架的姿態。

  那白衣童子已禁不住現出驚惶失措之色,不問可知,他一定是極為懼怕玉羅剎。

  他越看徐少龍的強橫神情,就越怕鬧出事情,面色都駭得白了,雙眉蹙起,已向他露出乞憐之色。

  他的神情竟是如此的可憐動人,秀美的面龐,宛如姣好美女含顰哀求一般,令人心軟。

  徐少龍大是不忍,收起惡狠狠的神情,繼續向前走去。

  才走了幾步,玉羅剎的聲音傳出來,道:「徐少龍,你剛才何故停了腳步?」

  徐少龍回頭一望,但見那白衣俊童向他直點頭拱手,神色張皇驚懼,只差一點沒有跪下來乞求而已。

  他微微一笑,高聲道:「屬下的綁腿鬆了,整理了一下。」

  那白衣童子身子往牆上一靠,長長吐一口氣,好像是死裏逃生,渾身都為之乏力。

  徐少龍等了一下,這才下樓。

  磬聲馬上就響了,居安之迅即登樓,不一會下來,面色沒有什麼變化,可見得遭遇很正常。

  樓下的白衣小童叫他們到外間坐,一面吩咐黃旗幫之人進樓。

  徐少龍特別留意他們登上浮臺時的情形。只見那浮臺動都不動,竟沒有以此探測他們的武功。

  雖然其後他推測出這是因為黃南浦等人已來過總壇大寨,武功已無須測探,但不免甚感失望。

  黃南浦與另外兩人,進得樓來,向徐少龍等三人銳利地打量不已,一面點頭行禮。但沒有交談,就匆匆的一同走入內間去了。

  那些黃衣大漢中的頭目李均過來招呼他們落座,又命人斟茶款待,神色間甚是敬重。

  不久工夫,黃南浦等三人也都下樓到了外間,這參見玉羅剎之事,似乎十分輕鬆簡單,全無驚險。

  黃南浦意態之間,微露傲色,因為他在五旗幫中的名氣,都比別人大上許多。尤其是在後起之秀徐少龍面前,更忍不住露出矜持之色。

  徐少龍卻對他特別客氣,連道仰慕。但此舉不但未能使對方顯得融洽些,反而那黃南浦更為矜傲些。

  居、梁二人幾乎掩飾不住憤然不平之色,只因他們目下乃是以每一旗為單位,因此黃南浦瞧不起徐少龍,就等如侮辱他們一般了,幸而這刻綠旗分舵的快艇恰恰趕到,才使大家改變注意方向,衝淡了不友善的氣氛。

  綠旗分舵的三名年輕好手,也沒有經過浮臺探測武功,便安然入樓。為首的一個瘦高身材,面長如馬,雙目光芒凌厲,氣度不凡,徐少龍不須別人介紹,便已猜出這一個必定是與黃南浦齊名的陸揚了。

  他們也是很快的參見過玉羅剎,然後在樓下與大家見面。

  果然,那個瘦高個子就是陸揚,他與徐少龍之間顯然和洽得多,全然不似黃南浦那麼矜傲自大。

  接著白、赤二旗的人都到了,其中只有一個白旗分舵的張行易引起徐少龍的注意。此人年在三旬左右,面白無鬚,舉止神情都像個飽學儒士,尤其是身穿一襲月白色長衫,顯得特別瀟灑飄逸。

  所有的人完全參見過玉羅剎,李均接到命令,開閘放行,這一群各舵排出來的高手們,改乘一艘大船,向大寨那邊駛去。

  徐少龍在船上縱目四望,但見四下湖光蕩漾,天色晴朗,湖水中時見魚躍,可知魚產甚豐。

  大概是由於此湖屬於五旗幫總壇大寨重地,是以外人無從前來打漁,以此繁殖不已,特別豐饒。

  大船在後半截湖中駛行,放目但見共有三條河道入口,湖岸則垂楊錯植,蘆葦叢生,風景幽美,不見有人把守或巡邏。

  徐少龍能夠身負重任,派到五旗幫臥底,自然不僅只是武功高強就擔負得起這等任務。

  事實上他所學甚博,天文地理,行軍佈陣,無所不通,所以此刻一望之下,已知道四下湖岸雖然不見有設伏情事,但必是由於地勢之險,五旗幫但須嚴守距湖較遠的一些據點,就足以防守得十分堅固。

  全船之人,都暗暗懷著秘密的興奮。因為他們終於在各分舵中脫穎而出,一躍而為總壇重要人物。

  所以大家都很少開口說話,座船從當中的水道駛入,曲折而行,一共穿過五座拱形石橋。最後,在一座碼頭邊停泊。

  岸上先是一條寬闊的道路,再過去就是一幢接一幢的房屋。

  這十五名年輕高手,在兩名黃衣大漢引導下,沿著大路行去,兩邊皆是整齊的樹木和房屋。

  這些屋子裏頭,有不少眼睛向外面窺看。其中不少露出面孔或身子,俱是靚妝婦女,躲躲藏藏的,倒也有趣。

  十五名年輕高手,情知這些粉黛鶯燕皆是得聞消息,特地等著看看他們的模樣,因而人人都不禁泛起了「春風十里揚州路」,以及「何處高樓無可醉,誰家紅袖不相憐」之感。

  年少之人,總是富於幻想,是以他們一路行去,都不禁有點飄飄然,眼角不時瞥見窗中簾內的人影,個個血液奔騰,雄心萬丈。

  不久,他們魚貫走入一道院門之內。但見兩邊的圍牆又高又長,間隔出一座廣闊的曠場。

  正對面是一座高廣的正屋,大門洞開,石階上有幾個佩刀黃衣大漢,看來是正在等候他們抵達。

  十五個人皆在階下竚立,眼見其中兩人迅即入內通報。不一會,裏面「噹噹噹」傳來三聲鑼響。於是他們被引登階入屋,穿過一重寬闊的天井,裏面便是正廳,也就是五旗幫的「總壇」開壇之地。

  徐少龍一點也不張望顧視,可是所有的情形卻被他收入眼底。例如:升起達四丈餘高的旗幟,即是五旗幫的幫旗。

  在天井兩邊角落的鐘樓和鼓塔。那麼巨型的銅鐘和皮鼓,被他看見之後,登時曉得大有作用。

  要知這大寨房屋無數,佔地甚廣,幫眾人數不少,分佈據守的地域自然十分遼闊。假如總壇發生緊急事故,則傳達命令之時,如用人力,當然十分不便,甚至可能貽誤戎機。因此,這個中樞重地,便設下巨大無比的鐘、鼓,以便在緊急狀態之下,發號施令,可收如臂使指之效。

  以徐少龍的看法,那面幫旗也可能是秘密訊號之一,附近的幫眾,可以看這面號幟的升降而進退。不然的話,那旗杆何須高達四丈。

  大廳門外的寬廊上,有兩排黃衣大漢,按刀而立,神情肅穆。

  這一群年輕高手,至此無不收攝心神,準備晉見本幫非常高級的人物,甚至可能是幫主親自召見。早先那種飄飄然的感覺,已經完全置諸腦後。

  此時內外一片寂靜,眾人都可以聽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之聲。任何人面對不可測知的未來,以及這般嚴肅陌生的環境中,實在很難不肅然起敬。而也就在不知不覺中,對於自己能在此地,生出一種驕傲。

  徐少龍表面與眾人的神情一樣,但事實上他的心非常忙碌地活動,對一切所見所感的事物,加以分析思索。

  他綜合所有的初步印象,再加以分析,忖道:「自從一踏入總壇大寨所轄的地區,頓時處處感到有一股迫人的氣派,尤其是過了玉羅剎那一關之後,更是處處氣勢不凡,使人在不知不覺之中,對這五旗幫懷有敬畏仰慕之心,看過這一切,可知當初大寨的建立,必有蓋世奇才主持設計。因此,我當盡之務,不在如何佈置我方臥底之人,而是須得查明這一位奇才是誰?目下可還在大寨之中?還管不管事?如果此人尚在,對我來說,實在不亞於面對百萬雄師,難鬥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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