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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許明海道:「這些鐵球頗沉重,他們想得真絕,用這些鐵球來增加重量,使咱們的人扛運之時,不會感到輕重有異。」

  徐少龍道:「這些鐵球才是爆炸威力的泉源,如果只是一大包火藥,爆力有限得很。而一枚鐵球,就可以比千包火藥都厲害。」

  許明海道:「頭兒從前一定幹過煙火炮這一行了?」

  徐少龍道:「這倒要使你失望了,我從未幹過這一行。可是少年時在鄉間,卻曾經利用火藥,闖過不少禍事。而且我不妨告訴你,這些鐵球雖然有藥引,還真不易點得著,必須四周很多火藥燒起來,才能引爆,這就是須得費一番手腳的原故了。」

  一切安排妥當,徐少龍傳下命令啟碇,頓時響起一片喧聲,四艘雙桅大船,緩緩離開了江岸。

  徐少龍正要躍回大船,卻被許明海扯住,他道:「頭兒,假如敵人不把此艇拖回碼頭,咱們還有什麼法子補救沒有?」

  徐少龍向他笑一笑,道:「天下之事,沒有一件是絕對無漏洞的,假如此艇敵方置之不理,那也是沒有法子之事,你不須擔心,一逕趕返會合便是。」

  他自然而然的有一種氣派,使人覺得他有資格丟得起這一艘快艇,有如丟了一件破衣而已,不值得大驚小怪。

  許明海俯首道:「頭兒說得是,但屬下相信你的奇計必能成功。」

  徐少龍登上大船去了,許明海獨自上岸,藏身在樹叢中,過了好一陣,才奔回快艇,裝出一副急匆匆的神色。

  這是徐少龍要他這麼做的,希望遠處有敵人在監視他的動靜,而把這一切都報告上去。

  河中上下游都不見有舟船來往,許明海心中有數,曉得這是因為本幫傳出消息封河,因此之故,大凡是在水道上混飯吃的,誰也不敢得罪五旗幫而駛入此河。

  快艇順流而下,甚是快速。

  許明海初時若無其事,可是到後來越是接近那石坎灣,心中就更為忐忑不安。

  他感到很緊張,竟然坐立不安起來。他很快就發覺自己太沉不住氣了,暗自笑一笑,想道:「許明海呀!你這是怎樣了?你又不是剛剛出道,從未見過大陣仗的新手,何須如此緊張?況且縱然失敗,也不會受上頭懲責,只不過略有被截殺的危險而已。」

  想到敵人可能中途截殺這一點,他反而放了心,想道:「敵人不出手則已,如是出手,必在石坎灣外面的河面。若是那樣,他們只有中計傷亡之慘,我獨自一人,哪愁逃不掉?」

  不過無論他如何多方安慰自己,他心中依然非常緊張,難以鬆弛下來。

  快艇在陽光中滑過河水,時時有水鳥掠過前面,更兼兩岸綠樹婆娑,紅花掩映,景緻之佳,委實使人忘俗。

  不久,快艇已達石坎灣口,周圍一片寂靜,十分安寧,五旗幫的幾艘大船,早已去得無影無蹤了。

  他從河灣望入去,那是一條不甚寬闊,但河道卻很深的岔汊,從此處轉入去,不到半里就是著名的石坎灣,人貨上落,非常繁忙熱鬧。

  入口兩旁,皆是高高的蘆葦,再過兩三丈,方是河岸。

  許明海曉得大凡是設伏兵的話,必在岸邊淺水的蘆葦之內,因此,他一面點燃了線香,另一方面,雙目如隼,向河口兩邊的蘆葦地帶搜索。

  忽見右方有一處蘆葦搖動,他可不管是不是敵人出現,一下子就扎入水中,施展水底功夫,迅快潛泅下去。

  他盡力潛泅得遠些,最後在岸邊的草樹間浮起,冒出頭面,換去胸中的濁氣。突然間聽到旁邊簌簌一響,他大吃一驚,轉眼查看,只見一片薄薄的黑雲,迎頭罩下,籠罩的範圍甚廣,使他無路逃脫。

  那片薄薄的黑雲,敢情是一張漁網,但當然不是普通的質料,許明海整個人被罩住,頓時真如網中之魚,全然無法掙扎。

  本來漁網乃是軟物,就算是弄不裂,但手推腳撐一番,仍然是辦得到的事,可是許明海掙動之時,卻因對方提網的手法非常巧妙,一下子橫拉活扯的拽上岸,接著被人一腳踏住,一把明晃晃的鋼刀,已迫到他面門,寒氣侵膚,使人膽裂。

  許明海動也不動,睜眼看時,目光從網中透出去,但見身邊站著兩個人,皆是勁裝疾服。

  其一年紀較輕,身材修偉,兩眼神光充足。目下正是他一腳踏住自己,另一手挺刀,抵住面門。

  在他後側的人,雖然亦是勁裝疾服,可是身量矮瘦,面目透出一股陰險兇悍之色,使人不喜歡他。

  那年紀輕的回頭對矮個子道:「副座真有一手,這廝果然在這兒冒起頭換氣,誰知我們在這兒安裝了羅網等他啦!」

  許明海一聽而知那矮瘦個子就是海陵幫的副幫主陳計,此人著名的心狠手辣,詭計多端,乃是海陵幫重振聲威的一員主將。

  陳計嘿嘿冷笑數聲,表示出心中的得意之情,接著說道:「這傢伙姓許,名明海,只不過是五旗幫中的一個小頭目而已,算不了什麼人物。不過今日自投咱們網中,卻也可以教那徐少龍得知本幫的手段,使他們不敢以為本幫無人。在這一方面來說,意義卻甚是重大。」

  他停歇一下,又道:「不過如果今日不是得到居安之老弟你幫忙,施展這神網絕技的話,只怕也沒有這麼順手,就捉到了這廝。」

  許明海訝然忖道:「這個姓居的年輕人,如果使得陳計如此看重?竟然口稱老弟?口氣之中,又對他相當客氣奉承,只不知他是何來歷?」

  方轉念間,居安之已道:「屬下可要點住這廝的穴道,才帶返舵裏去。」

  這話明是問這事,其實卻是探測處分之法,如果要當場殺死,自然無須點住穴道了。

  許明海心中並不驚惶,因為只要不是陣前失手致死的話,這等被敵人生擒活捉,多半可以談判贖回。

  但他一顆心仍然放不下,因為馬上就是爆炸的時間了,只不知那艘快艇,敵人可曾拖返碼頭?如果已經拖回,會不會中途發現那支線香?

  他驀地明白過來,敢情他心情一直十分緊張的,乃是為了這條妙計能不能實現,並非為了危險。

  只聽陳計沉吟一下,便上前一步,用腳踢許明海一下,問道:「喂!老許,你們剛才停泊岸邊很久,你又曾單獨上岸,究竟鬧什麼鬼?」

  他這一腳踢得還真不輕,許明海痛得齜牙咧嘴,但卻閉口不發一聲。

  陳計道:「老許你當必也曾聽聞本座的手段,假如你充好漢,堅不吐露實情的話,可別怪我設法糟蹋你了。」

  許明海曉得這話乃是實情,當下說道:「憑良心講,我究竟幹了些什麼,只有天知道,所以實是無法奉告。」

  換了別人,聽了許明海這種話,定然怒氣上衝,出口打罵,但陳計卻毫不動火,輕描淡寫的道:「那也不要緊,你講鬼話,也得講出個道理來,是也不是?」

  許明海受他所迫,無法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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