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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外面院子中传来高处跃落地上的轻微步声,徐少龙正想设法瞧瞧,但那个向外窥看之人,突然推开窗子,跃了出去,宛如一缕黑烟,终究没让徐少龙看见是谁。他遗憾地耸耸肩,向窗户奔去。

  从窗子破洞中望出去,但见院落中站着两个人,徐少龙一瞧不禁愕了,敢情这两个人,皆是同样的身披黑色长袍,头面用黑布包起。如若不是两人作对峙之势,他一定会误以为这两人是一路的。院中的两人,都站得渊渟岳峙,气势威强。一望而知,两个都属武林高手,在未出手以前,难分高下。

  突然间,房门又传来响动,徐少龙如响斯应的横移两尺,靠墙而立,身子完全避开了窗户。这么一来,由于窗户的部份比较明亮,如若他站在窗前,必定被来人看见身影。现下来人反而因为窗户较亮之故,看不见旁边不动的人了。

  一个人轻轻走入来,徐少龙在未看清来人形相之前,先嗅到一阵香气,心中微惊,晓得是沈如菁进来。这道人影来到窗边,微微俯身向前,从窗缝处望出去。此时徐少龙可就看清楚了,一点也没有猜错,正是美貌窈窕,然而却不谙武功的沈如菁。他还发现她头发微乱,身上只穿着薄薄一件短袖外衣,下面赤着双脚。这等情形,不问可知她是从被窝中跑出来。

  徐少龙皱皱眉,心想:“她一个女孩子家,又不懂武功,何必跑出来?只不知沈恒何在?为何不是他出来查看?”

  只听外面传来话声,打破了沉寂。

  先是一个苍劲的口音道:“朋友你夜入佛寺,意欲何为?”

  另一个人应道:“你是谁?自问管得了这场闲事么?”此人声音较粗,含有凶恶的意味。

  徐少龙赶快在脑中搜索,瞧瞧可曾听过这两人的口音没有?但在他记忆中,并没有听过。

  第一个人道:“在下是管定这场闲事的了,嘿!嘿!咱们实在不必报出姓名来历,只须在手上分个生死,也就是了。”话声甫歇,便传来“锵”的一声,乃是长剑出鞘之声。

  徐少龙实在忍不住,当下看准沈如菁身上穴道的部位,一面伸头过去,找寻缝隙,若然她发觉,要惊叫之时,便只好把她点住穴道,免得碍事。

  他在距她面庞不及一尺之处,才找到一个破洞,勉强凑和着窥看外面的情形。不过这样就很容易被她发觉。幸而她非常专心地看外面的情形,加之不谙武功,感觉不特别灵敏,两人这才暂时相安无事。

  院内先拔剑的黑衣人,已经横剑作势。但对方却还未拔出兵刃。

  徐少龙一望而知那个赤手空拳的黑衣人,已经准备妥当,随时随地,可以拔出背上的长刀。由于他面对如此强敌,居然还敢不赶紧掣出长刀,可见得他多半是另一只手练有特别功夫。再不然就是有短兵刃,可以极快地亮出来。这样,他虽然在形势上似乎稍稍吃亏,但由于他能使对方估测不透,在心理上,他却占胜一筹。只有像徐少龙这等功力造诣之人,才瞧出此中的微妙之处。

  他心中暗暗欣幸,自己竟然无意之中,碰上了这一场高手之斗,这真是意想不到的一大收获。

  那个空手之人冷冷道:“大爷是来刺杀沈家上下三口的,你呢?”

  持剑的黑衣人道:“在下是保护沈家之人。”

  空手的黑衣人道:“很好,咱们分清敌我,倒也干脆。不过在我未出手之前,我不妨先告诉你,沈家灭门之劫,今晚必难逃过。”

  持剑的黑衣人道:“这得瞧老兄的手段,有没有这么高明了。”

  空手的黑衣人冷笑道:“我的任务,只须缠住了你,就算是大功告成,除非你那方面还有一个比得上你我之人,那就难说了。”他停歇一下,又道:“可惜的是此地除了你之外,已无高手,我说得对不对?”

  持剑的黑衣人冷冷道:“你如若已查清楚,何须问我?但我告诉你,即使退一万步说,你们能如愿以偿,杀害沈家之人,但这一笔血帐,你们定须拿性命赔偿。不管你们逃到天涯海角,也休想漏网。”

  这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铿锵有力,充满了无限信心,教人听了,不由得不信这是一定会兑现的。

  空手的黑衣人默然半晌,才道:“尊驾根本连我们的姓名来历也不晓得,如何报仇算账法?”

  持剑的黑衣人道:“冤有头,债有主,这其间必定有线索能追查出来。”

  空手的黑衣人缓缓道:“那也不见得,但姑且假定你能查得出来,便又如何?你有本事报复么?”他虽然是在套对方的底子,但未尝没有妥协的机会,这得看对方有什么背景实力,方能决定。

  持剑的黑衣人寻思了一下,才道:“你们如若放手退走,今晚的过节,就算一笔勾销。”

  空手的黑衣人道:“连外面两个和尚的命案,也不追究了么?”

  对方迟疑了一下,才道:“是的。”

  空手的黑衣人发出嘲讽的笑声,道:“原来你就是本寺的老方丈枯木禅师。如若不是,岂敢担当两僧的命案?现在你可以把蒙面黑布取掉,免得咱们看上去都一样。”

  对方果然取下黑布,露出清癯苍老的面庞,果然是个老僧。可是他那对霜白的眉毛微耸,仍然透露出杀机。他道:“不错,老衲便是枯木。”

  黑衣人道:“你大概是出身少林寺的吧?”

  枯木禅师道:“正是,施主如肯放手,我等出家人的性命,就算白白丢了,也是值得。”

  黑衣人道:“听起来当真似个有道高僧,但可惜的是我等决不能放手。”

  枯木禅师微现怒容,道:“贫衲不信敝寺之人,无法追缉施主等归案受惩。”

  黑衣人道:“当然没有办法啦!别说你们是方外之人,手段有限。即使是真真正正的行家,也不知有多少人已栽在我们手中。”他冷笑一声,又道:“我们将使一切线索中断,也不留下任何痕迹,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枯木禅师直到如今,才死了谈判之心,当下道:“既是如此,贫衲也不必勉强了,老实说,贫衲修行多年,早已不把生死放在心上。今夜如果不能保住沈家数口,贫衲宁可战死于此,反过来说,施主也必定尽最大努力,不让贫衲留下活口,对也不对?”

  黑衣人微讶道:“话是不错,但你说了是何用意?”

  枯木禅师道:“如若施主还有点英雄气概,那就取下蒙面黑布,报上姓名,同时也把你的帮手叫来,在一旁等候,等咱们分出生死之后,再行下手,你道如何?”

  黑衣人马上就摇头冷笑,道:“我犯得着么?”

  枯木禅师沉声道:“那也随便你,既然你不肯与贫衲堂堂正正的决斗,那么贫衲亦可以使些不正当手段对付你们。”

  黑衣人哼了一声,道:“倘若本人如你之言,与你决斗,你就如何?”

  枯木禅师道:“老衲便公公平平,与你决一死战,换言之,给你一个灭口的机会。”

  黑衣人决然道:“好,一言为定。”

  枯木禅师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大可放心。”

  黑衣人徐徐举手,去掉头上的黑布。

  徐少龙看见那人面目,身躯一震。猛觉一阵香暖气息,喷到脸上。他心中又是一惊,手指疾出,已点住了沈如菁的穴道。

  这个美女娇躯忽然瘫痪无力,她本是感到徐少龙身躯的震动而转头观看,是以鼻息才会喷到徐少龙面上。目下突然失去气力支持,头部首先落向徐少龙的面颊间。

  徐少龙一面伸手抱住她,免得她身躯掉落,碰出响声。同时也是本能地侧面向她那边望去。这一来两人恰好凑上,沈如菁的香唇,无巧不巧地印在徐少龙的嘴巴上,制造出香艳旖旎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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