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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皇甫維笑道:「我明白了,無怪那天在保定府,你對舒姑娘歷數天下武林人物事蹟,如數家珍,敢情天星塢耳目遍佈天下,對不對?」

  他不等冷清影回答,轉面向佟秀問道:「那麼姑娘你家叫什麼塢?手下之人可也是分為三等?」冷清影搶著道:「她家不叫什麼塢,稱為冷月山莊,我一發告訴你吧,舒大姊的家叫做太陽谷,我們三家,每一家的地面縱橫有百里之大,彼此互相接壤,都在魯南蘇北交界處,我家的天星塢就在微山湖畔。」

  佟秀面色微微一沉,顯出心頭不悅,但迅即恢復常態,媚笑道:「公子既然想知道我們的一切,理合奉告。我家的冷月山莊和舒大伯的太陽谷手下的人數都差不多,約在二十人左右,也是分為三等。」

  皇甫維道:「謝謝兩位姑娘賜告一切。不過姑娘們如果有所不便的話,其實毋庸說出來,皇甫維並無權勢可以依恃脅迫你們非說不可。」

  他可是瞧見銀衣仙子佟秀一閃即逝的那絲不悅之色,所以如此講法。接著又道:「只不知為何二位姑娘家中的人數,相去這等懸殊?」

  佟秀媚眼輕轉,波光灧灧,笑道:「公子適才的一番話,實在太見外了!昔年家父等三兄弟同在大爺手下效力,雖然已分別多年,但他們至今仍然渴念故主,懷慕大爺風義。至於公子的疑問,事實上沒有驚人之處。僅僅是因為舒大伯及家父這兩門的武功路子,各走極端,非有這種稟賦之人,無法修習。而要找到這種天資的人,實在不易,此所以太陽谷及冷月山莊的人數,加起來還及不上天星塢的一半。」

  她說話之時,聲音溫柔悅耳,說來娓娓動人,加上語意婉順,皇甫維登時又感到這個美女甚為可憐可愛,早先對她的壞印象,復又一掃而空。

  他們終於一同踏入鎮內,那佟秀和冷清影辭別走開,剩下皇甫維一個人,回到客店。

  他踏進院子之際,第一道房門突然打開,走出一個紅衣美人。她一瞧見皇甫維,登時怔了一怔,吶吶道:「啊,是公子你麼……你不是……」

  皇甫維俊逸地笑一下道:「謝謝舒姑娘關心,你瞧瞧我的樣子可像生病麼?」

  她當真深深地注視他一會,然後道:「病容一點也沒有,倒是有些風塵之色,但你……」

  他舉手止住她的詢問,道:「假使你有興趣的話,不妨到我房中瞧瞧,最好能找個手下兄弟幫幫忙。」

  她迷惘地跟著他推門進房,江南孤客呂東青聞聲驚起,道:「公子回來啦……」一眼望見後面的紅衣女郎,情知這個美女功夫極強,不禁怔得把話吞回腹中。

  皇甫維一逕走到床邊,揭起棉被,看了一眼,道:「還好,這傢伙沒有悶死。」他回轉頭向呂東青道:「這位姑娘是三公中第一位日公舒濤的千金。我們的計謀雖然騙倒她們,但卻被佟姑娘和冷姑娘無意撞破。」

  舒倩哦了一聲,道:「真該死,她們也不趕緊來告訴我一聲,我這就找她們去。」她向皇甫維福一福,隨即大踏步出房去了。

  皇甫維望住她的背影,半晌才道:「好一個剛烈性子的人,怪不得她的武功完全走的剛猛路子了?現在請呂兄你趕緊起來,把這人弄出去,放塊銀子在他囊中,聊作賠償。然後我們立即上路,我們一定要設法甩開所有追蹤我們的人。」

  呂東青頷首道:「我明白公子的心意,這就去辦。」他矯健地把床上的人抱出房外,頃刻便自回來,道:「外面一個人也沒有,要走的話,倒甚合適。」

  皇甫維道:「那麼先離開此地再作計較。」兩人匆匆出去,這時皇甫維已經換回自家衣服,越發顯得丰姿絕世,俊逸照人。

  他們一逕向鎮外奔去,朝著東南方走。這時正值清晨,大地萬物剛剛甦醒,路上尚未有行人,因此他們毫無顧忌地放步奔馳,不久工夫,已走出二十餘里。

  皇甫維忽然失笑道:「我們這等走法,就算比人家快上十倍,也不中用。」

  呂東青道:「公子話有理,憑我們兩人這副樣子,路人只要看上一眼,隔個十天八天之後,被她們問著的話,一定記得起來。」

  皇甫維劍眉一鎖,道:「一定得想個法子躲開別人的追蹤而回到家裏,我有一肚子的疑問要問一問義父他老人家,呂兄你看該怎麼走法?」

  呂東青道:「首先我們得研究一下那些會追蹤我們的人的動機何在,然後再想對策,公子認為如何?」

  皇甫維道:「正須這樣,先說那三公的女兒們,這三位姑娘各有各的性格脾氣,從保定府時開始,一直追蹤著我,看她們的舉動,卻好像沒有歹意。要說她們乃是奉三公之命,暗中對我加以保護,卻又似是不大可能!我雖不知義父和三公之間有什麼事情發生過,可是義父他老人家當日得悉洛陽司空表十萬火急的求救訊息之後,在囑我持免死金牌前往之際,曾經猶疑了好一陣,然後才託付於我,並且有見機行事之命。由此可見得在義父他心中,認為那三公不一定會奉命唯謹,所以才會猶疑一陣和囑我見機行事。」

  呂東青深思地道:「不錯,不錯,想來令義父一定與三公有些難言的苦衷在其間。」

  「因此……」皇甫維接著道:「我絕不能認為他們感念故主,特地派膝下三女前來照顧於我!然則她們想在我身上圖謀什麼?」

  他歇了一下,跟著又說道:「其次要談論到那位救了你的蒙面黑衣人,他是誰?為何要幫助我們?為何那天晚上在我房外暗暗窺探?他不怕三公麼?這一連串的問題固然已教我們迷惑不已,但還有一點,那就是三女之中的佟秀曾經露出口風,思疑那蒙面黑衣人就是殺害星公冷央手下四人的兇手,更甚的是她竟認為那黑衣人就是家義父。這是因為星公冷央手下四人身上致死之傷,極似是我獨家手法!對了,我忘了告訴你,少林三老之一的無意長老及鬼醫向公度業已聯成一氣,但他們都否認曾經殺死那四名黑衣大漢……」他隨即把昨宵之事一一告知呂東青,然後又把話題拉了回來,道:「他們在否認殺人之前,誰都以為兇手一定就是他們,可是當他們否認之後,再瞧瞧那四人傷勢,果真極像我家獨門手法。只有在力道上可以察覺有點不同之處,不過這也難說得很,譬喻我一向出手都以掌背暗蘊陰柔之力拂擊敵人,但有時也許會用上陽剛之力。」

  他雖然一口氣說了許多話,但因為說得清晰而有條理,因此江南孤客呂東青沒有再發問,一逕俯首沉思。

  皇甫維也陷入沉思之中,過了一陣,突然道:「奇怪得很,我心中想著那位蒙面黑衣人,就感到好像他那對皎若明星的眼睛,在遠遠的地方遙望著我們。」

  江南孤客呂東青吃一驚,道:「公子此言究竟說的是你心中的感覺?抑是事實?」

  皇甫維沉吟一下,道:「我練過天視地聽之術,因此視聽兩覺特別靈敏,不過有時候往往會把心中感覺和事實弄得混淆不清,但這卻是耳目過敏的正常現象。目下我一時也弄不清楚究竟那蒙面黑衣人是否真的在遠處遙窺著我們……」

  他歇一歇,又道:「提到這一點,我現在才知道義父他老人家為何堅持我煉這一門天視地聽的功夫,不惜使我飽受許多痛苦。原來他是為了針對三公他們煉就的『潛蹤匿影』之學,所以一定要煉這門功夫,好教他們在我耳目之內無所遁形。」

  呂東青訝道:「煉那天視地聽之術要遭受無窮痛苦的麼?」

  皇甫維道:「是的,在煉功的那一段日子內,不論晨昏日夜,往往會發生許多幻象,使得我到了後來常常連真人真事也當作幻象,鬧出極多笑話。所以現在左鄰右舍許多還以為我有點瘋瘋癲癲。除了精神上的痛苦之外,煉功時雙耳雙眼時時痛得無法忍受,所以當時我幾次不想煉,但義父他一直堅持要煉下去,並且時時告訴我說,許多人寧願忍受更大的痛苦,卻是欲學無門。還有一些是白白備嘗痛苦之後,仍然煉不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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