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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天空中有一朵半朵白雲本是常事,不足為奇。但經過這徐無恆古古怪怪地做作一番,便彷彿有點不同。

  大多數人都是一瞥之下便收回目光,注視著徐無恆。那三個黑獄遊魂也是這樣。只見徐無恆滿面驚恐之容,望著席面。

  相距得近的人都向席上望去,但見席上出現四五條顏色斑斕奪目的毒蛇,正昂目吐信,形狀可怖。

  徐無恆大喝道:「這是天地間最毒之物,行動疾如閃電,誰要是動一動,登時被他們咬死。這是哪一位高人帶來的毒物?」

  全場寂然,但覺這些變故發生得太快,一時無法清理凌亂的念頭。

  徐無恆又大喝道:「既然毒蛇的主人不答腔,那是存心考較兄弟的本事啦!」

  喝聲中緩緩伸出雙手,五指箕張,向席上毒蛇抓去。

  他雙手似是有點特別,才一迫近,那幾條彩色斑斕的毒蛇都發出嘶嘶的噴氣聲。

  徐無恆雙手一收,忽見他左右兩邊的白衣人頭上白布倏然掀落,露出面目。徐無恆迅即退到裴淳那一席的旁邊,面上微微露出笑容。

  直到此時,全場之人才曉得徐無恆弄了無數手腳,用意只不過要掀開黑獄遊魂們的蒙面白布。此舉又大出眾人意料之外,這刻人人注視著那兩個白衣人,但見他們滿頭亂髮,披垂及肩,滿面鬍鬚,都和雪一樣白,凌亂得把面龐完全遮掩住。

  不過他們的眼睛神光極足,面上皮膚又紅又白,顯然一來內功深厚,二來許多年不見天風光線,所以保持嬌嫩。

  這兩長髮老人面上毫無表情,緩緩彎腰取起白布,重複蒙住頭面,然後,站起身軀,四道目光一齊落在徐無恆身上。

  這四道寒冷鋒利如刀劍的目光,把徐無恆直瞧得渾身不舒服,不但是他本人,連其他的人也感覺得出,這兩個白衣人業已立定殺死徐無恆的決心,誰也不能使他們改變心意。

  裴淳挺身而起,大聲道:「兩位遊魂大哥,敢是打算出手!」

  他們一言不發,各自取出兵器,一個是根銅簫,長約兩尺四寸。另一個拿著短刀,長約兩尺,刀把有條細鏈,繫在腕上。

  但見他們一步一步過來,舉手投足之際,具有一種沉潛威猛之氣,裴淳舉步迎上去,才走了兩步,颯颯風聲打他兩側掠過,原來兩個黑衫客分別奔過。他們各持長刀,身法神速,眨眼間已阻住對方去路。

  那兩個長髮白衣老人腳步一頓,目光轉投在這兩名黑衫客身上。嗤的冷笑一聲,大有譏誚之意。那兩名黑衫客一是完顏楚,一是阮興,都是脾氣暴躁的勇夫,聽得對方冷笑,似是瞧不起他們,登時氣往上撞,不約而同地揮刀攻去。

  兩道刀光暴長中,那兩名長髮老人,倏然分向左右滑開,分別避過對方這一刀的攻勢。

  明眼人一瞧便知,這兩個白衣人的用意是特地離遠一些,免得完顏楚、阮興他們施展出聯手招數。

  這等用心固是一代高手的氣派,但完顏楚、阮興二人那罕見凌厲的刀法,又使得全場之人為之一怔,心中都想裴淳在何處找得這許多個刀術高手相助?

  完顏楚跟蹤撲上,身軀離地三尺左右,雙腿微微屈曲,手中長刀迎頭猛斫。這姿式身法,宛如驅策著健馬奔馳砍敵,氣勢極是兇猛!

  眾丐不由大聲喝采叫好,但見那白衣人身形斜飄,避開對方刀勢正面兇鋒,手中銅簫疾地橫掃,出手似是沒有甚麼勁力,但銅簫掃在長刀之上,卻發出響亮的聲音,硬是把長刀震歪一側。

  只此一觸之下,已可窺測得出白衣人功力比黑衫的完顏楚深厚得多。但群豪關心的還是這兩對拚鬥中的高手到底是甚麼人?出身何門何派?

  阮興這一對也拼了一招,各自閃開,雙方都感到對方的手法、招數,甚是古怪罕見。阮興胸中之氣尚在,低哼一聲,揮刀又上。他使出交趾秘傳刀法,那柄長刀直指對方胸口要害,靈活兇猛地刺劈,眨眼之間,劈刺了七八刀之多,手法迅快驚人。

  那白衣人仗著深厚的內力,從短刀上透出勁道,緊緊封住門戶。阮興的長刀只要碰上短刀,便被黏得勢道一滯,始終無法迫使對方後退。

  那完顏楚這刻也是一派進擊的招數,只見他身形忽左忽右,每一刀攻出之時,身形總是離地三尺,氣勢懍悍兇猛,那白衣人手中銅簫的招數也甚是詭奇,忽剛忽柔,連續封拆了許多招,卻沒有一種手法是相同的。

  此時群豪不論哪一方之人,都議論紛紛,暗下猜測這兩對神秘人物的家派來歷。

  朴日昇微微一笑,道:「裴兄真是神通廣大,竟約來幾位不屬中土流派的高手!」

  淳于靖不甘示弱,接口道:「閣下能夠把中土大門派的高手約來助陣,足見德望昭隆,面子甚大!」

  朴日昇淡淡一笑,道:「幫主可瞧得出我這兩位朋友的家派來歷?」

  淳于靖暗暗一怔,心想:「這一回合已經輸定啦,裴賢弟的朋友們功力不及對方深厚,無法迫出對方絕藝,怎瞧得出家數來歷?」

  正在轉念為難之時,薛飛光在鄰座大聲道:「淳于幫主若是親自出手試招,自然瞧得出他們是甚麼家派。」

  朴日昇無話可駁,微笑道:「姑娘聰明得很,果然當得起權軍師的讚語。」

  就這幾句話工夫,完顏楚、阮興二人屢攻不下,氣勢已弱。那兩個白衣人展開反擊手法,形勢頓時大見兇險激烈。閔淳暗暗踢了馬加一腳,齊齊縱出,閔淳幫助完顏楚,馬加去幫阮興。

  這兩人一加入戰圈,形勢頓改。原來一則這兩人的刀法中土從來未見,二則他們的功力比完顏楚、阮興二人更強,加起來便只有高於對方,那兩個白衣人既不能憑功力取勝,一時之間又測不透他們的刀法路數,是以被他們迫得連連後退,呈現敗象。

  步嵩、馬延等六七人都站了起身,權軍師見朴日昇毫無表示,當下輕咳一聲,道:「這一回兩位黑獄朋友恐怕被迫出本門絕藝了,諸位何不忍耐一會?」

  他這麼一說,便沒有人奔出助陣。

  薛飛光大感奇怪,心想這兩個黑獄遊魂既然如此神秘,定然有不可告人的隱衷。然則朴國舅為何不傳令手下出助,而任得他們洩漏隱秘?這中間必定大有古怪,萬萬不可中計上當。

  那兩個白衣人仍然以各種不同的手法抵擋,可是實在抵擋不住對方兩人聯手之威,眨眼之間,身上白袍毀破數處,血跡染在白衣之上,紅白分明,更為惹眼。

  那個不曾出手的白衣人倏然站起身,普奇也霍然地站起來,薛飛光一把扯住他的黑衣,道:「等一等,讓我想想看!」

  裴淳道:「想甚麼?」

  薛飛光道:「你們最好設法把他們叫住,先別迫出對方底細。」

  普奇恍然哦了一聲,一縱身奔出草地,對面那個白衣人睹狀迅快撲出攔截。普奇疾繞開去,剛剛奔到馬加、阮興這邊,那白衣人已經斜斜截到。此人赤手空拳,不用兵器,呼呼兩拳攻出,拳力如山,威重難當,普奇長刀疾劃,只破去大半勁道,迫得左掌迅拍,才把另一小半拳力坻住,心中大感驚凜,忖道:「此人功力比那兩個還要高強深厚,我跟他放對單打,恐怕難當他雙拳之威!」

  此時許多人都瞧出第三個白衣人的拳法,似是少林寺的「降龍伏虎拳」,不過很少人見識過這一路神拳,所以無法肯定,就連朴日昇、淳于靖和裴淳也只是狐疑而已。

  普奇長刀兇猛連攻數招,暫時緩住局勢,此時驀地觸動靈機,左手一探,抓住阮興手臂。

  對方剛剛一拳劈出,睹狀大感意外,陡地煞住拳勢。此舉正中普奇下懷,右手長刀疾然一挑,竟是架住馬加的刀勢。

  這一來那個使短刀的白衣人的危局頓時消解,那邊廂的閔淳極是精幹,一眼瞥見普奇如此這般,頓時知道他的用意,長刀驀地砍在完顏楚的刀上,嗆的一聲,兩人攻勢自行消解。

  全場群豪都驚愕不解,朴日昇卻皺一下眉頭,手中酒杯內的美酒陡然冒起數寸,原來他心中忿怒之下,內力從掌心透出,竟把杯中之酒衝起。

  普奇長刀一招,閔淳等四人迅即退到他身側,排成一列。那個空手的白衣人向他抱一抱拳,回頭望住同伴們。那兩個白衣人先向他搖搖頭,繼即凝視著裴淳身邊站著的徐無恆。他雖是沒有言語,可是人人都可以從這些動作之中,測知他們仍然不肯放過徐無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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