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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褚、李二人一問之下,才曉得那黑衣女子臨走之時,弄了一件很奇怪的背心給他穿上,上下都有帶子紮緊,然後囑他用陰力靠向石上,果然就能夠掛在石上,不多久崖上戰事發生,繩子被燒斷,而他卻仍然掛在石上。過了一會,那黑衣女子出現,用「毒蛇信」斬斷手銬,要他答應過不得開腔做聲,才游到崖上。

  此後便是褚、李二人親身經歷之事,不必多說。裴淳把那件背心解剝下來,背後那一塊似布非布,似革非革,有一層長約兩寸的硬毛,黑得發亮,用手摩挲不覺有異,試向石頭上一貼,果然黏住,只能向上移動而不能拉開或下移,這是甚麼寶貝誰也不曉得?

  褚揚道:「怪不得她在懸崖峭壁上下自如。如只要練成較佳的壁虎功,就可以在石壁間遊走三兩丈,便貼壁休息一會,換一口真氣。」

  裴淳說道:「在下卻瞧她似是練成了內家正宗的壁虎功,不須這件奇怪背心,也可以在千丈峭壁間往來,唉!在下已經違約,她馬上就要找我啦,怎生是好?」

  李不淨跳起身,說道:「有了,那位姑娘講明要對付褚兄,現在裴兄可速速離此趕返溧陽,一則希望能在限期之內交差,二則或者能引她追去,褚兄則背道而走,設法隱匿一段時候,以後就自然無事。」

  褚揚道:「她以後怎肯放過兄弟?」

  李不淨道:「她年紀尚輕,日後定會碰上喜歡的男孩子,等她出嫁了之後,難道還會踏遍天下找你霉氣不成?」

  褚揚苦笑一下,道:「兄弟平生第一次狼狽逃命,好不慚愧!」

  李不淨伸手推他們兩人道:「快走,貧道獨自留在此地對付就行啦!」

  褚、裴二人想想唯有如此,當即分別馳走。李不淨提心吊膽的在崖上空地走來走去。大約過了一個更次,崖邊冒起一道人影,落地現身,卻是個全身黑衣嬌小玲瓏的女子,面目醜陋可怕!

  李不淨心想:「終於來啦!」打起精神,走過去稽首道:「姑娘能夠在千仞峭壁上落自如,貧道便曉得不會認錯人了!」

  那黑衣醜女怒聲道:「他們呢?」

  李不淨道:「都趁機逃跑啦!貧道可不敢走開,等著把消息奉告姑娘。」

  黑衣女子冷哼一聲,大有瞧不起的意思,李不淨心想你縱是瞧不起我,但為了褚揚的性命,只好逆來順受。再者辛無痕向來以心腸冷酷,手段毒辣震驚天下,我可犯不著招惹你這等可怕的娘兒!

  他故意用奉承的口氣說道:「他們心眼壞得很,一個向溧陽逃走,一個向相反的路跑!姑娘趕緊追……」

  黑衣女子喝道:「住口,追不追是我自己的事!」

  李不淨連忙道:「姑娘說的是。」

  黑衣女子冷笑道:「嘿!褚胖子以為他有神行之術就可以逃得掉,簡直是做夢,我讓他先走十日也追得上他,你信不信!」

  李不淨不假思索,應道:「信!」

  黑衣女子道:「放屁,你憑甚麼相信?」

  李不淨苦笑一下,道:「貧道當真不曉得!」

  黑衣女子道:「所以我說你是放屁,你聽著,家母昔年威震天下,除了輕功武功舉世無雙之外,還擅長許多妙術,譬如水火不侵,上天人地,不飲不食等等,另外還有追蹤絕技,那怕你逃走了一二十日,仍然可以查出種種線索,跟蹤追趕。」

  李不淨初時被她斥喝得十分難過,這時卻聽得目瞪口呆,忘了心中的難過,道:「追跡之學貧道也聽人講究過,但水火不侵,上天下地和不飲不食這些妙術,當真駭人聽聞……」

  黑衣女子道:「若無這種種妙術,焉能使對方痛苦得寧願自殺而死?你真是笨蛋一個!」

  這黑衣女子接著又道:「走,我們一塊兒去找裴淳算帳,找過他之後,便輪到那胖子!」

  她從地上撿起一根細長木棒,說道:「這就是五異劍之一,你敢不聽我的話,我不須對付你,只把此劍送給陰山劍派之人,你崆峒派人就別想活得成!」她把細長木棒給李不淨瞧看,李不淨久聞五異劍之名,連忙接過,一按樞紐,桿端吐出一節又薄又長的鋒刃,樹木石頭應劍穿裂,果然鋒利無比。

  他一生練劍,自然極是識貨,這毒蛇信一入手,便已深悉此劍妙用純在「陰柔毒惡」四字之上,果然深合陰山劍派的路子。再者此劍落在別人手中毫無用處,也唯有陰山劍派之人才,能憑仗此劍橫行天下。

  那陰山劍派向來最是仇視崆峒派,一則上代結有怨仇,二則兩派劍法路數相剋,先天上已有水火不容之勢。三則崆峒派人才鼎盛,聲名顯赫。陰山劍派因而為之黯然無光。這種種原因加在一起,陰山劍派便以打擊崆峒派為首要之務,崆峒派之人反而沒有這等心思。

  李不淨向來傲嘯江湖,如孤雲野鶴,無拘無束,如今卻被迫俯首聽命於一個怪異女子,心中的難過也就不用提了!

  他們一道上路,李不淨正愁自己跟著這麼一個醜陋奇異的女子趕路,勢必使其人人側目,幸好她一味撿荒村僻壤的路走,穿田度陌,或是翻山越嶺,倒也很少碰得到行人。

  黑衣女子宛如一團迷霧,李不淨暗自這樣的想,她的真正面目是不是像面具那麼醜陋?

  她的武功有多高?她的性情如何?她找到了裴淳之時怎生對他?以後再找到褚揚時又如何對付他?她為何要自己跟著?這一連串的問題都無法解答,但李不淨卻深知要知道了她的性情為人,這些問題卻不難猜測出一個大概。

  他們走得很快,而她似乎對長程遠行之道特具專長,越走越快,卻不是奔跑,瞧起來從容得很,李不淨內傷不曾調治,只是仗精純內功壓制住,這樣一段路走下來,便感不支,但他又不肯屢次在這女子面前示弱,一味咬緊牙關忍熬,到了下午時分,已經覺得難以支持。

  她卻越走越快,似乎可以走上一年半載也用不著休息吃喝,李不淨見了更加感到難以抗拒這種無形的壓力,意志大有崩潰之勢。

  他們經過一個村莊,李不淨停步向人家討了一碗茶喝,一轉眼間,她已走得無影無蹤,李不淨喝完那碗茶,精神一振,又咬牙向前奔去,此時只剩下他孤身一人,因此不必裝出英雄氣概,步履之間大見蹣跚艱澀。

  大約走了十餘里路,陡然間一陣酒肉香味直撲鼻端,李不淨雖是茹素戒葷之人,但這刻實在餓得急了,所以感到饞涎欲滴,轉眼望去,只見一塊山石後側有片草地,一個衣衫襤褸鶉衣百結的中年乞丐正席地飲啖,一大包香噴噴的牛肉和一葫蘆美酒,大喝大嚼。

  李不淨肚子咕嚕叫得山響,不由得多望了兩眼。

  那中年叫化招手道:「道爺,到這邊來!」他的神情似是有話跟他說,而不是喊他飲酒食肉,李不淨懷疑與那黑衣女子有關,便走過去。

  叫化說道:「這個給你!」

  話聲中抓起一塊牛肉迎面擲去,李不淨不知不覺地伸手接住,皺皺眉頭,道:「貧道那能飲酒食肉,老兄別開玩笑。」他見此丐擲牛肉之時手法迅快準確,猜他或者是丐幫好手。

  叫化笑道:「一個人若是不吃飽了那有氣力辦事?道爺何須拘泥小節?」他把葫蘆一舉,道:「此酒用藥物泡過,專能行氣活血,舊疾新傷一概能治,道爺來喝幾口。」

  這一番話大大地打動了李不淨之心,暗想:「這酒若是有此靈效,正是我急需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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